吴经理那无形的打压依然如阴云笼罩,市管的巡逻虽不似前些日子那般频繁,但依旧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她迫切需要一种更隐蔽、更安全的经营方式。
一天深夜,她就着那盏摇曳的昏黄灯泡,再次翻看那本《个体工商户暂行条例》,字迹在模糊的光线下有些难以辨认。忽然,她想起王大妈之前闲聊时曾提过一嘴,说街道居委会最近好像在搞什么“家庭副业生产小组”,鼓励家属院的妇女们搞点编织、缝纫之类的手工活创收,据说上面还挺支持。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如果……她不出去摆摊了呢?
如果把卖鸡蛋灌饼,也变成一种“家庭副业”呢?就在这间租来的小屋里生产,然后……接受预定,送货上门?
这个想法让她瞬间兴奋起来!这样一来,就能彻底避开市管的视线!而且,如果能建立起稳定的客户群,收入或许比整日担惊受怕地摆摊还要可靠!
她是个行动派。首先,她小心翼翼地跟刘叔等几位最熟络、最可靠的老主顾透露了这个想法,解释说以后天气恶劣或者不方便出摊时,可以提前跟她预定,她做好了直接送到厂门口或者家里。
刘叔一听,连连称好:“这法子稳妥!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省得跟市管打游击!成!以后我早上上班前,直接上你这儿来取!”
她又悄悄嘱咐娟子,让她在相熟的工友间散布消息,就说卖饼的晓燕现在可以“预定”了,量大还能稍微便宜点。
起初,预定的单子寥寥无几。但渐渐地,靠着口口相传,尤其是那些认可她手艺、又同情她处境的老主顾们的帮衬,订单开始慢慢增多。
今天,隔壁胡同的张姐家要招待乡下亲戚,预定十张饼;明天,车间李哥家孩子过生日,想换换口味,问她能不能试着做点裹白糖的甜饼;后天,技术科的赵工要连夜赶图纸,预定两份饼加粥当夜宵……
林晓燕这间小小的偏房,真的成了一个隐匿于市井的“家庭作坊”。每天清晨和傍晚,狭小的空间里都弥漫着温暖的面粉香和诱人的油香。那个土炕灶台被她收拾得利利索索,虽然火候控制不如蜂窝煤炉精准,但熟能生巧,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她严格遵循那本《食品卫生知识》上的要求,操作前认真洗手,食材也尽可能挑选新鲜的,盛放器具都用开水烫过。地方虽小,却竭力保持得干净整洁。
送货是件辛苦事。无论刮风下雨,只要接了单,她就得准时送达。常常是用厚厚的棉垫子把烙好的饼和温热的粥仔细包好,放进盖着干净白布的篮子里,一路小跑,穿街过巷,送到客户指定的地点。虽然奔波劳累,但心里是踏实的,不再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准备着逃跑。
令人意外的是,这种模式的收入,竟比之前担惊受怕地摆摊时还要稳定一些,而且因为彻底规避了与市管的正面冲突和“品牌”纠纷的潜在风险,她的精神压力减轻了不少。
然而,新的挑战也随之浮现。她租住的毕竟是居民院落,整日烟熏火燎(尽管她已非常注意),难免引起左右邻居的注意。
房东周奶奶为人宽厚,偶尔还会端来自家腌的雪里蕻或者萝卜干给她佐餐,只是时常慈祥地提醒她:“闺女,生火做饭可千万当心,留神火星子,这老房子木头干,经不起烧。”
但同院另一户,那位姓胡的寡妇,脸色就日渐难看了。经常能听到她在院里指桑骂槐:“哼,一股子穷酸油哈喇味儿,熏死个人了!”“一天到晚叮叮当当,也不嫌吵得慌!”“正经事不干,净搞些资本主义尾巴!”
晓燕听了,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却只能赔着笑脸,尽量把动静降到最低,做完吃食立刻开窗通风,加快收拾的速度。
她明白,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让这个脆弱的“家庭手工社”能够长期、稳定地生存下去。并且,她必须时刻准备着应对来自孙秀英那边的风暴——那个视她为私有财产的女人,绝不可能轻易放任她就此“脱离掌控”。
她就像一颗被沉重巨石压抑已久的种子,好不容易挣开一道缝隙,窥见了些许天光。但头顶的压迫依然存在,四周的风霜也未曾停歇。
所幸,她终于生出了自己的根须,在这片无人看见的、贫瘠的土壤之下,正拼命地汲取着微薄的养分,倔强地、一寸一寸地向上生长。
夜晚,她躺在那张用木板和条凳搭成的简易床铺上,听着窗外胡同里传来的隐约犬吠和邻里絮语,默默计算着明日的订单和成本,思忖着或许可以尝试做点豆沙馅的饼子,或者熬点新的粥品……
路,依然漫长而崎岖。但这一次,方向由她自己掌控。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选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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