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元宵还没在胃里彻底消融,一声尖锐的哨音便如同冰冷的鞭子,抽破了残存的年节慵懒,将整个村庄强行拖入了又一个轮回的忙碌。
春耕开始了。
冻土还未完全消融,空气中依旧刮着料峭的寒风,但生产队长的吆喝声已经响彻了村头巷尾。土地、牲口、农具、劳力…所有的一切都被迅速纳入集体化的齿轮中,开始高速、沉重地运转。
苏晚也被卷入了这巨大的洪流。她虽然嫁了人,但户口还在苏家,依旧是苏家的劳力,需要顶替病弱的父亲出工挣那宝贵的工分。天不亮就要扛着铁锨或锄头赶到指定地块,翻地、送粪、平整畦垄…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手上很快磨出了新的血泡,浑身沾满了泥土和牲口粪的气息。
她精心构想的“独一份布鞋”计划,刚刚起步便遭遇了当头一棒。那些答应一起干活的妇人,同样被春耕牢牢拴在了土地上,一天繁重的体力劳动下来,晚上回家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哪还有精神和力气去纳那密实耗神的鞋底、去做精细的绣花?
交货期变得遥遥无期。之前垫钱买来的布料、麻绳、袼褙堆在墙角,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像一个个无声的嘲笑。
夜晚,苏晚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回到林家,常常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想瘫倒在炕上。但看着那堆停滞的原材料和空荡荡的缝纫机,焦虑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父亲的药不能断,家里的开销只增不减。光靠地里那点工分,年底分红能有多少?杯水车薪。
必须想办法!
她尝试过晚上点灯熬油地赶工,但极度疲惫的身体和精神根本无法支撑精细的针线活,绣花针扎破手指的次数越来越多,做出的活计也远不如从前。
她也试过利用生产队休息的间隙,掏出随身带的鞋底纳几针。但地头休息时间短暂,往往刚拿出东西,哨子又响了。而且坐在田埂上,没有支撑,针脚容易歪斜,效率极低。
冲突尖锐得令人窒息。体力劳动和脑力(手艺)劳动,挣工分和挣活钱,像两股相反方向的巨力,撕扯着她有限的时间和精力。
林长河将她的焦灼看在眼里。他同样要出工,但他体力远超常人,似乎并不觉得多么疲惫。他依旧沉默,但会在每天下工后,默不作声地将院里院外的重活累活都揽下,尽量让她能多歇一会儿。甚至在她晚上强撑着赶工时,他会在一旁默默地帮她整理丝线,或是将煤油灯芯挑得更亮些。
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天下午,在一片刚犁过的、散发着泥土腥气的田地里歇晌。苏晚坐在一个倒扣的破筐上,揉着酸痛不堪的腰,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一片茫然。
旁边几个同样疲惫不堪的妇人歪倒在地上,闭目养神。只有一个年轻媳妇,拿出带来的一只鞋底,争分夺秒地纳着,姿势别扭,手指僵硬。
苏晚看着她的动作,又看了看四周空旷的田野,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猛地劈入她的脑海!
为什么一定要在家里做?为什么不能把“工坊”搬到地头来?
休息时间虽然零碎,但一天加起来也有个把时辰!如果能把这段时间利用起来…
需要一个东西!一个能让她在田间地头也能方便地做针线活的东西!要轻便,要容易携带,要能稳定地支撑布料…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地头的各种杂物——扁担、箩筐、锄头把…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前世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
有了!
她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休息了,快步走到地头堆放农具的地方,捡起几根被丢弃的、粗细适中的树枝,又找了些结实的草绳。
在其他妇人疑惑的目光中,她蹲在地上,开始比划、捆绑。
她要做的是一个简易的便携式缝纫架!一个类似小马扎的底座,上面加一个可以调节角度、用来绷紧布料或固定鞋底的横梁!
她的手因为劳累和兴奋而微微颤抖,树枝并不规整,草绳也难以捆扎牢固,第一次尝试很快散架了。
但她毫不气馁,拆开重来。调整角度,寻找更合适的捆绑点。
哨声响了,下午的劳作又开始。她不得不放下做到一半的架子,重新拿起锄头。
但整个下午,她脑子里都在反复构思、改进那个架子。收工的哨声一响,她第一个冲回地头,捡起那堆散落的树枝,又仔细琢磨起来。
回到林家,她饭都顾不上吃,就翻找出林长河做木工剩下的细绳子和一些更小的木棍,继续她的实验。
林长河端着饭碗,看着她在灯下和一堆树枝较劲,眉头微蹙,但没有打扰。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不是不稳,就是角度不对,或者无法调节。
苏晚忙得满头大汗,手指被粗糙的树枝划出了几道血口子。
终于,在油灯快要燃尽的时候,一个极其简陋却初步成形的三角支架做好了!上面有一个用木棍和绳子做成的、可以卡住布料的简易绷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七零锦绣小农媳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七零锦绣小农媳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