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纪槐序一个人。
刚才激烈的争吵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那股强撑着的、用以攻击的愤怒瞬间消散,只留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巨大的空洞感。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床沿,胃部的绞痛骤然加剧。
他忍不住弯下腰,额头抵在冰凉的膝盖上,细密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
耳边还回荡着自己刚才那些口不择言的伤人话语,以及秦峪最后那双盛满失望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
他把所有最坏的臆想和最尖锐的言辞都扔向了对方,成功地将他推开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没有一点轻松,反而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比胃里的绞痛还要难受千百倍?
他死死地咬着牙,不允许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单薄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极其轻微的敲门声,以及小林小心翼翼的声音。
“序哥?你没事吧?我好像听到……”
纪槐序猛地抬起头,胡乱擦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
他强行压住喉咙里的哽咽和身体的颤抖,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道:
“……没事,不小心碰倒了东西。”
声音沙哑得厉害。
门外的小林沉默了一下,看着门口脸色明显不好的秦峪,显然不信。
但她也没再多问:“……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有事叫我。”
脚步声渐远。
纪槐序重新瘫软下来,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空洞。
门外,秦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腔里那股憋闷的火气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取代。
他有点后悔。
他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明明知道那人是只刺猬,为什么还要上去硬碰硬?
秦峪烦躁地扒拉着头发,空烟盒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刚才确实气疯了。
纪槐序那些话像淬毒的刀子,专往最疼的地方扎。
可他冷静下来一想,那又何尝不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慌不择路的反击?
他自己昨晚那番“即兴发挥”,又何尝不是一种鲁莽的越界?
他明明见过纪槐序最耀眼的样子,也隐约知道那场变故带来的毁灭性打击。
但他却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方式去引起对方的注意。
不停地挑衅,不停地争吵。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那片冰冷的玻璃罩上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呵……”秦峪发出一声极低的自嘲。
他想起晏乔的调侃,想起周围人对他们“死对头”关系的习以为常,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房间里,纪槐序蜷缩在床沿,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额角的冷汗越来越多。
剧烈的情绪波动彻底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也让身体发出了更强烈的抗议。
他咬紧牙关,试图用意志力压下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和尖锐的疼痛,但效果甚微。
他摸索着想去拿药,视线却因为冷汗和疼痛带来的眩晕而有些模糊。
他的手指颤抖着,随后碰倒了床头柜上的保温杯。
“哐当——”
保温杯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门外的秦峪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猛地推开房门。
他看到纪槐序半跪在床边,一只手死死按着上腹,脸色白得像纸,另一只手无力地垂。
旁边是被碰到的保温杯和一滩水渍。
那双总是带着冷意或讥诮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长睫痛苦地颤动着,唇上被咬出了一排清晰的齿印,几乎要渗出血来。
所有的怒火、憋闷、尴尬,在这一刻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恐慌取代。
“纪槐序!”秦峪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凉的冷汗,
“你怎么了?胃疼?”
纪槐序想要挥开他的手,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出去……不用你管……”
声音虚弱不堪,却依旧带着固执的抗拒。
秦峪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急又气,却不敢再跟他硬碰硬。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药在哪里?”
纪槐序闭着眼不答,只是身体因为忍痛而微微发抖。
秦峪不再问他,目光快速扫过房间,很快在床头柜上看到了那熟悉的药瓶。
他拿过药,捡起地上的保温杯,迅速跑去厕所冲洗干净,然后倒了一杯温水。
他扶住纪槐序的后颈,试图让他吃药。纪槐序挣扎了一下,别开头。
“纪槐序!”秦峪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在这个时候和我犯什么倔!把药吃了!”
也许是疼痛压倒了一切,也许是秦峪语气里那种罕见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起了作用,纪槐序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就着秦峪的手,艰难地将药片吞了下去。
吃完药,秦峪并没有立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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