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他从未敢深想,更从未敢宣之于口的假设,此刻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打破了长久以来用理智和责任构筑的平静水面,他无法否认,当那少年用那种混合着依赖、仰慕和某种更深沉情感的眼神望向他时,他内心深处并非毫无波澜,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对那笨拙的靠近既想推开又隐隐期待,为什么那声带着赌气意味的不想学会让他心头微软,为什么在察觉到那越界的情感时,第一反应不是震怒,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慌和一丝不该有的悸动的复杂情绪。
他是他的监护人,是他将那个在福利院里眼神怯生生、像只易受惊的小兽般的男孩带回了家,给了他优渥的生活、良好的教育,以及一个看似稳固的依靠,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褪去稚嫩,抽条拔高,逐渐展露出清俊的轮廓和敏感细腻的内心。
这份陪伴,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施与受,它渗透在日复一日的点滴里,是他在他取得进步时,压下心底的赞许,只给予一个看似平淡的肯定,也他将那个瘦小的孩子,一点点浇灌成如今挺拔少年的模样。
他看着魏逸丞从需要仰视他,到如今已快与他比肩,他看着那双眼眸从最初的懵懂怯懦,到如今的清亮坚定,甚至开始承载他无法回应、也不敢深究的热度。
这份感情的变质,或许早有端倪,只是他一直在刻意忽略,他享受着被依赖,被全然信任的感觉,那让他感受到自身存在的价值和力量,他将少年圈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为他规划着看似完美的人生轨迹,却未曾预料,温室里精心呵护的幼苗,会朝着园丁意想不到的方向,悄然绽放出带着禁忌芬芳的花朵。
他是养育者,是引导者,是权威的象征。
他本该是那个永远清醒、永远正确、永远不会迷失方向的人,可如今,他却在自己一手养大的少年那炽热而纯粹的目光里,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属于普通男人的慌乱与无措。
那份因少年成长而带来的隐秘成就感,与此刻因少年越界情感而生出强烈的负罪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贪恋那份全然的信任与依赖,却又恐惧于那份依赖背后悄然转变的、他无法承受的深情。
理智告诉他,必须悬崖勒马,必须将一切拨回正轨,可情感深处,那被少年执拗眼神点燃的、微弱的火苗,却在寒冷的理智之壁上,投下了一丝摇曳不定的、危险的暖意。
他深吸一口气,书房里冰冷的雪松香气涌入肺腑,却无法完全驱散心头那抹陌生的躁动。他意识到,他面对的不仅仅是少年青春期的懵懂情愫,更是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份连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说一直不敢承认的,对这份过于亲密羁绊的沉溺。
他意识到,他面对的不仅仅是少年青春期的懵懂情愫,更是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份连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说一直不敢承认的,对这份过于亲密羁绊的沉溺。
这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剖开他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制与冷静,露出内里不愿示人的隐秘,他一直是掌控者,规划着一切,包括魏逸丞的人生,也包括他自己的情感,他以为所有的边界都清晰分明,直到发现,那条他亲手划下的线,早已被经年累月的陪伴和日益复杂的情感侵蚀得模糊不清。
他是在清醒地,一步步走向那片名为魏逸丞的沼泽, 明知道前方是万劫不复,是伦理的深渊,是足以摧毁两人现有世界的风暴,他的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危险,他的责任感在鞭挞着他的意志,可他却无法真正硬起心肠,将那株悄然绽放的禁忌之花连根拔起。
——
高二下学期的时光在书本的翻页间悄然滑过,距离那晚书房里无声的惊雷已过去数月。表面上看,一切如常,魏麟哲依旧忙碌,魏逸丞依旧上学,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脆弱的平静,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比如魏麟哲偶尔会在魏逸丞看不见的时候,用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目光凝视他,比如魏逸丞,他将那份几乎溢出的情感更深地埋藏起来,只在眼底深处,残留着些许未能完全掩饰的执拗。
这天晚饭后,魏逸丞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房写作业,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魏麟哲进了书房,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雪松气息,却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无形的压力。
魏麟哲在书桌后坐下,并未立刻处理公务,只是抬眸看着站在桌前,手指无意识蜷缩的少年,等待他开口。
“先生”魏逸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垂着眼睫,盯着光洁的桌面,“我们艺术生该集训了,安排在城西的美术机构,全程封闭式一个月,我不想去”
他终于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魏麟哲,里面有显而易见的抗拒,还有更深层的不安。
魏麟哲沉默地看着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魏逸丞抗拒的根源。
分离焦虑。
这孩子,从小就对离开他身边,尤其是长时间的分离,表现出极大的不适。小时候是哭闹,长大了,便成了这种沉默又固执的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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