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如同无形的巨浪,拍打着九头麒麟兽身披的流火暗金鳞甲。它们拖曳着那尊非金非玉的帝辇,骨架是吞噬暗芒的噬孽玄金,表面流淌着星河流沙般的辉光,冰冷而奢华。车辕雕琢的,是无数繁复锐利的血琼花,其华灼灼,带着噬骨寒锋的煞气,在翻滚的云海上碾出无形的威严通道。辇上八名女侍、两名黑袍男子,皆静默如铁铸神像,目光却似穿云裂石的箭矢,钉死在下方翻涌的血墨画卷上。
乌林如伤疤黏附在大地,此刻正被泼天的猩红与污秽浸透、翻滚。黏稠血浆泼在虬结怪树上,腐肉断肢点缀其间,大地被腐蚀啃噬出无数坑洼,散发出甜腻腥气与腐沼深处秽物混合的浊息。
恶魔族——这片污秽之源,在铁与火的屠戮中蠕动、尖啸、崩解。它们扭曲的形体是恐惧本身的千张面孔:爆裂脓包喷出毒瘴;反扭肢体刮擦如钢刀,淌下蚀铁涎水;更多是混沌不定的灰影,裹挟断剑残甲,贪婪地扑倒猎物,吸食血肉筋骨,啜饮死亡绝望的颤栗精华。
玄甲重军沉默推进。覆面玄盔下只露出漠然眼神,胸前赤血琼花印记灼灼生光。一人横斩黑曜巨刃,缠绕的烈阳符文轰然爆裂,将一片粘稠扑来的阴影蒸发成焦臭黑烟;另一人掌中雷印炸响,刺目雷蛇狂舞,瞬息间洞穿三具奔跑中溃散流脓的异形;更有阵型如礁,十数柄长戈符光联动,向前推出光焰巨浪,所过之处的树木、泥地连同污秽的怨灵团块瞬间气化消散,只余一圈焦黑轮廓。
帝辇深处。
华贵车帘虚掩,泄出一线昏光。一道的身影幽邃如冥夜最深处的静水。
她端坐车中玉座,一身墨色长袍自肩头流淌而下,衣料并非绸缎,而是如凝冻深渊般的黑,却又隐隐折射星光,仿佛将浩瀚夜幕披在了身上。宽大衣袖垂落,边缘不见半点绣饰,唯有用肉眼难辨的极细秘银勾勒出几道行云流水般冰冷轨迹。腰间一束玄青玉带,其上一朵含苞欲放的琼花骨朵,却非寻常雕刻,而是某种苍白骨质,内里浸透了凝固的血丝,散发着无声无息的怨恨寒芒。三千青丝仅以一支毫无纹饰的墨玉长簪简单固于脑后,露出整张脸。
那张脸,是冻结万载的寒潭冰面,无嗔无喜。墨色眼瞳俯瞰下方惨烈之景,深邃得能将整个森罗血海尽数吞没。她的手指,却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件贴身佩戴的器物——那是一枚粗糙不平的蓝色鱼鳞吊坠,仅用黯淡的玄色细绳穿着,在深黑衣料映衬下,越发显得幽蓝森然。
“帝尊,乌林恶魔族据点,魔巢肃清。”低沉而蕴含金石之音的报告透过无形屏障,清晰送入辇内。是黑羽,那两个黑袍男子之一。
云凝的目光未曾移动,指尖在粗糙鳞片上划过,冰凉刺骨。“可有遗漏?”
“地脉三仞皆焚,未感半点怨气残留。”另一道更冷硬、如同刀锋相剐的声音接口,是昆吾,“活口俱灭,无一存余。”
就在这时,那片被玄甲军光焰清出的焦黑土地上,一个缩在深坑裂缝边缘、全身裹满灰绿粘液的臃肿身影猛地一震。似乎是从无数族类崩散死亡的恐惧中攫取了最后一丝凶戾,这头侥幸避开第一轮冲击的老迈恶魔竟爆发出超出极限的速度,它并非扑向最近的军士,而是裹着一身腥风,如一道恶臭的毒液箭矢,直直射向高悬云端的帝辇!
那扭曲腐烂的身体撕裂空气,带起尖锐厉啸,目标赫然是帝辇华盖!
“孽畜!”黑羽眼中寒光大盛,腰间巨剑已在嗡鸣。
然而,一只苍白的手更快。
帝辇帷幕骤然被一道无声的力量彻底撕开!冰冷纯粹的威压如寒潮奔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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