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下。
一幅幅被精心装裱的摄影作品,安静地悬挂在纯白色的墙壁上。柔和的光线打在相纸上,将那些定格的瞬间渲染出独特的故事感。
有海上日出的壮丽,有街头孩童纯真的笑脸,有雨滴悬在叶尖将落未落的晶莹...当然,也少不了那张曾经引发过小小风波的、在夕阳下拍摄的、苏晚晴与陆寒琛携手并肩的剪影。
今天是周屿的个人摄影展,名为浮光掠影。展厅里人流如织,大多是艺术圈的同好、媒体人,以及一些被他的作品吸引而来的爱好者。
周屿穿着熨帖的浅灰色西装,头发难得打理得一丝不苟,正站在展厅中央,温和地回答着几位记者的问题。他语气平缓,带着摄影师特有的细腻和耐心。
周先生,您这组关于‘废墟与新生’的作品,是想表达一种绝望中孕育希望的理念吗?一个记者问道。
周屿微笑着刚想回答——
恕我直言,
一个清亮、带着些许锐利感的女声,毫不客气地插了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利落黑色西装套裙的年轻女人,抱臂站在那组作品前。她身材高挑,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妆容精致却透着疏离的脸。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明亮,锐利,像能穿透表象,直抵内核。
这组作品的构图和用光无可挑剔,技术层面是顶级的。她话锋一转,指尖虚点着其中一张残破墙壁上生出野草的照片,但所谓的‘哲学思考’,流于表面,更像是为了深刻而深刻的...无病呻吟。
无病呻吟?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个记者互相交换着眼神,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周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办过不少展,听过赞美,也受过批评,但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说是刻薄的当众指责,还是头一遭。
他深吸一口气,维持着风度走到女人面前:这位小姐,请问您是?
沈心。《艺术视角》杂志特约评论员。女人从手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过来的动作都带着一股干脆利落的风,我很欣赏你的技术,周先生。但思想深度,是你的硬伤。
周屿接过名片,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指甲,心里那股被冒犯的感觉,奇异地混合着一丝被戳中痛处的窘迫。
那么,依沈小姐的高见,什么才不算无病呻吟?他忍不住反问,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较真。
沈心挑眉,似乎很满意他终于不再是那副温吞水的样子。
她转过身,指向展厅另一角一幅不太起眼的、拍摄菜市场里一对老夫妻互相擦汗的照片。
比如那张。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攻击性,没有宏大的主题,没有刻意的悲悯。但那种相濡以沫的生命力,穿透镜头,直接击中了我的心。那才是摄影的本质——记录真实,传递情感。而不是...她回头瞥了一眼那组废墟照片,...堆砌技巧,故弄玄虚。
周屿愣住了。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幅菜市场的照片,是他早期作品,几乎没怎么后期处理,只是当时被那个瞬间感动,随手拍下。他自己都快忘了。
却被她一眼挑了出来。
还给出了如此...精准的评价。
心底那点不快,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理解,以及被更高标准审视的战栗感。
我...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沈心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有些窘迫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拉平。
展览不错,技术流大师。她留下这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踩着那双看起来就能踢死人的细高跟,转身,优雅地消失在人群里。
周屿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带着淡淡冷香的名片,心里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的湖面,涟漪阵阵。
**《艺术视角》...沈心。**
他记住了。
原本以为这只是展览上的一个小插曲。
没想到,三天后,周屿就在自己工作室楼下,再次了沈心。
她换了一身休闲打扮,牛仔裤,白T恤,外面套着件卡其色风衣,少了几分职业上的锐利,多了几分清爽。手里还提着两杯咖啡。
喏,赔罪。她把其中一杯递到周屿面前,表情坦然,上次说话直接了点,吓到你了?
周屿看着那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咖啡,又看看她:...没有。只是有点意外。
那就好。沈心点点头,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我看了你所有的线上作品集。早期的比现在的好,有灵气。越到后面,技巧越纯熟,灵魂越模糊。
周屿:...... 这真的是来赔罪的?分明是来补刀的!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生气。
反而...很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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