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这世上最奇怪的东西。
它能撕裂最亲密的关系,也能将早已貌合神离的两个人,重新捆绑在一起。
……
轧钢厂,钳工车间。
“当!当!当!”
刺耳的金属敲击声、砂轮打磨的“滋啦”声、老师傅的呵斥声,混杂着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机油味,构成了一曲独属于这个火红年代的交响乐。
车间的一角,易中海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左手拿着个游标卡尺,正有气无力地指导着一个初级工打磨工件。
他的右臂,用一块洗得发白的布条,怪异地吊在胸前,那只曾经能打磨出镜面般零件的右手,如今像一截枯枝,毫无生气。
手骨碎了以后,他就废了。
车间本打算把他调到后勤去养老,但他哪能甘心。
要是去了后勤,那自己在这个车间里,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威望和人脉,岂不是就此烟消云散。
于是,他主动提出,自己的眼力和经验还在,可以留在车间,专门负责培养新来的学徒。
他这也算是想开了。
以前教徒弟,自己总要留一手,死死抱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老思想不放。
可现在,他这个“师傅”都干不了活了,又没儿子。
那点压箱底的手艺,留着还有什么用?
还不如豁出去,用手艺换人情。
只要自己还在为厂里“发光发热”,厂里看在他这份“无私奉献”的份上,总会照顾着点儿。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
是贾东旭。
自打贾张氏去了清河农场,贾东旭对方源的恨意,便与日俱增。
私底下,甚至偷摸尾随过方源好几回,却一直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
眼看着方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他那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师傅。”
贾东旭凑到易中海耳边,压低了声音,将上午在厂里看到方源和娄振华,被一众领导簇拥着去开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小子,现在是采购科长了。威风得很!”
他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嫉妒与怨毒。
易中海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示意贾东旭退到一边。
等他慢条斯理地指点完那个学徒的动作后,才朝着贾东旭招了招手,两人走到了车间外一个堆放废料的角落。
“慌什么?”
易中海靠在墙上,冷冷地开口:
“他方家成分摆在那,就算进了厂,也只能当个工人。顶多仗着娄老板女婿的身份少受点欺负罢了。”
他看着贾东旭那副不甘心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等会儿我去劳资科问问,就说咱们钳工车间缺人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他给调过来。”
“师傅,您的意思是?”
贾东旭的眼睛,瞬间亮了。
“呵。”
易中海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笑:
“现在新学徒都由我过一遍手,再交给那些老师傅。
等他到了我的手里,还不是任我揉圆搓扁?
到时候,有的是机会,让你好好‘报答’他。”
贾东旭看着自己师傅那张因为残疾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但随即,又化为了一股病态的兴奋。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都听师傅的!”
另一边,轧钢厂三食堂后厨。
热气蒸腾,人声鼎沸。
许大茂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穿过满是油污的地面,找到了正在灶台前颠勺的傻柱。
他破天荒地,从兜里掏出一根“大生产”,递了过去,甚至还划着火柴,给他点上。
傻柱斜眼瞥了他一眼,没接火,而是直接把烟凑到灶膛的火口燎着了,深吸一口,吐出一团浓烟。
“说吧。”
他手里的活不停,锅里的土豆丝上下翻飞:
“你小子这么献殷勤,非奸即盗。”
“嘿,柱子哥,瞧您这话说的。”
许大茂搓着手,脸上堆着笑:
“咱俩谁跟谁啊,我这不是……关心关心你嘛。”
“滚蛋。”
傻柱嗤笑一声:
“咱俩谁还不了解谁?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有屁快放!”
见周围几个厨工都好奇地朝这边看来,许大茂连忙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后门一个没人的角落。
两人一起蹲在地上,吞云吐雾。
“柱子哥,”许大茂神神秘秘地开口:
“您这……是怎么搭上方科长那条线的?给兄弟传授传授经验?”
“什么搭上不搭上的?”
傻柱皱眉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得了吧您!”许大茂轻蔑地笑了一声:
“您就别跟我装了。你要不是靠上了方源,他李怀德能看得上你?
我可都听说了,李主任昨天喝完酒回去,当天晚上就跟你们食堂主任打过招呼了。
下次工级考核,第一个就报你上去,还内定了你当下一任的厨师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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