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沼的浓雾仿佛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墨尘的脊背上。他单膝跪在一块半沉在粘稠黑泥中的巨大引擎残骸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胸空洞处那琉璃假骨传来的灼痛。那痛楚并非来自肉体,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火焰在啃噬他的灵魂——巡天者核心碎片正变得异常活跃,排斥着他这个“宿主”,试图挣脱束缚。
怀中的人儿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柳清璃依旧昏迷,苍白的小脸沾染着污泥,眉头紧锁。那致命的石化诅咒已蔓过右肩,灰白死寂的纹理如同恶毒的藤蔓,正沿着她纤细的锁骨,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爬,距离那微微跳动的颈动脉不过寸许。她微弱的呼吸拂过墨尘的臂弯,冰凉得让他心头一阵绞痛。
“清璃……”他低唤,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喉咙里堵着淤血般的腥甜,体内三股力量——巡天者碎片的冰冷AI意识、柳清璃灌入对抗道虫的混乱灵力、以及他自身那点濒临枯竭的求生本能——在破碎的经脉里疯狂撕扯,每一次都像钝刀刮骨。
左臂石化的部分裂纹更深了,细小的碎屑随着身体的颤抖簌簌落下。更糟的是,琉璃假骨深处那枚核心碎片,像是受到了某种遥远而古老的召唤,滚烫、躁动、排斥感越来越强。冰冷的数据流混杂着破碎的战斗记忆(陌生的星舰走廊、刺眼的能量光束、毁灭的轰鸣)冲击着他的意识,试图抹去“墨尘”的存在。
“想……吞噬我?”墨尘狠狠咬了下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他仅存的左手死死抠进身下冰冷滑腻的泥沼,指甲翻卷也浑然不觉。对抗!必须像对抗石化诅咒一样,对抗这块反噬的骨头!“休想……”他牙缝里挤出带血的字眼,“你是我的骨!不是我是你的容器!”
他下意识想呼唤那个熟悉的“唠叨鬼”——碑灵(葬渊器灵),希望得到些建议。但自从踏入这片似乎能屏蔽信号的蚀骨沼,琉璃骨内的回应就变得极其微弱。
就在这时——
“吼……”
一声低沉、含糊、带着金属摩擦和野兽呜咽的嘶吼,穿透浓雾和死寂,从蚀骨沼极遥远处沉沉传来。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微弱,像濒死野兽的喘息。但落入墨尘耳中,却如炸雷!
他熔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猛地抬头,死死望向声音来源——数百里外,葬渊深处那片由古文明巨兽残骸构成的、被称为“哀嚎峡谷”的巨大钢铁废墟!
不是错觉!
一股冰冷、浩瀚、带着绝对锁定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天网,无视空间距离,无视浓雾阻隔,精准而蛮横地轰然降临!将他和他怀中的人牢牢笼罩!
这威压不同于道虫的低语,不同于孽铁的疯狂,甚至不同于虚天祭司那种带着数据流味道的冰冷……它更古老,更蛮荒,带着一种纯粹到近乎暴力的毁灭气息!仿佛一头沉睡的凶兽,在泥潭中睁开了猩红的独眼!
墨尘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石化的左臂裂缝猛然扩大,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左胸的琉璃假骨更是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几乎撕裂灵魂的剧痛,那灼热的排斥感和内部AI意识的躁动被瞬间引爆!
“来了……”墨尘喉头滚动,尝到浓重的铁锈味(自己的血)。“那家伙……那东西……还没死透!”
数百里外,“哀嚎峡谷”废墟深处。
一个巨大的金属凹坑底部,蜷缩着一个庞然、狰狞的身影。
正是之前被墨尘和柳清璃拼死重创,又被紫金净化光束扫掉小半个头部的机甲怪物。此刻的她,比遭遇战结束时更加凄惨,也更加危险。
包裹全身的暗红孽铁装甲几乎全部剥落,像被剥了皮的野兽,露出下方焦黑碳化的金属内构。裂开的内构中,不断流淌着粘稠幽蓝的液体,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诡异的生命力。她仅存的右臂扭曲变形,覆盖的狰狞骨刺断裂大半,无精打采地垂在身旁。只剩下小半的巨大头颅上,破碎的猩红复眼大多熄灭,仅存的三两颗幽绿复眼也黯淡无光。
然而,她并未死去。
一股混合着孽铁顽强的再生能力、道虫母巢混乱的生命力、以及一丝……连她都未曾真正理解的、来自那滴被“吸收”的秩序之泪碎片所带来的奇异秩序感,这三股力量在她残破的躯壳内疯狂涌动着、冲突着,却又奇异地共存着,进行着极其缓慢的自我修复……或者说,不可预测的异化!
“吼……”又是一声含糊的嘶吼,从破裂的呼吸格栅中挤出,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无边的饥饿。“饿……痛……”
冰冷的、毫无情感的电子音突兀地在她混乱的意识核心响起:“检测到……高浓度惰性能量辐射……来源:蚀心虫群(活性提升中)……建议方案:吞噬……补充能量……”
这声音像投入沸腾油锅的火星!
“吃……”
仅存的那颗幽绿复眼猛地爆亮起猩红的光芒!那光芒中夹杂着一丝不和谐的银蓝!她庞大狰狞的头颅骤然扭向一侧废墟的阴影角落!那里,几十只被之前大战能量波动吸引过来的、如同巨型钢铁甲虫般的蚀心虫,正焦躁地用锋利口器啃噬着一具早已腐朽的巨大噬铁兽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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