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坛陈年的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倾倒在城市上空,浓稠得几乎能滴出汁来。霓虹灯在墨海里挣扎了几下,便像溺水的鱼,渐渐失去了光泽。唯有陆氏集团顶层的灯火,像一柄银白的剑,劈开夜幕,倔强地悬在天幕之上,仿佛在对整个城市宣告:这里,有人尚未缴械。
苏念星拎着保温壶,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一格一格往上跳。凌晨一点半,风从地下车库的缝隙里灌进来,卷起她的大衣下摆,像是要把她往回拽。她没回头。手机屏幕最后一次亮起,是三个小时前那句“临时会议,勿等”。她太熟悉这六个字的重量——每一次背后,都是刀光剑影、血肉无声的厮杀。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走廊比往常更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一道狭长的光跌出来,像雪地里裂开的冰缝。她屏住呼吸,没有立刻推门——里面传来陆廷渊的声音,沙哑、冷冽,像一把刚淬过火的刀:
“明早九点前,我要看到资金到账。不管你们去抢、去借、去卖血,李氏敢伸手,就给我剁了那只手。”
电话挂断,空气里仍有看不见的火星噼啪作响。苏念星数着自己的心跳,三秒后,才轻轻推门。
办公桌后,陆廷渊陷在真皮椅里,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雪茄,烟身已被他无意识地捏扁。文件山积,像一座座小小的墓碑,埋葬着他今天的耐性。他的衬衫仍挺括,领口却松开了两颗扣子,锁骨下隐约可见一道旧疤——那是三年前并购案留下的“勋章”。灯光从侧面打过来,在他脸上凿出深深的阴影,像一尊被风雨剥蚀的石像,终于露出内里柔软的砂岩。
“怎么跑来了?”他抬头,嗓音里带着铁锈味,却先伸手去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熟稔,仿佛这个动作已在他心里预演了一千遍。
苏念星没回答,只把保温壶旋开,倒出半杯牛奶。奶香瞬间漫开,像一场无声的春雪,压下了室内的硝烟味。她递给他,杯壁贴着掌心,温度刚好能烫化一层冰霜。
陆廷渊没接,而是握住她的手腕,微微一带,把人拉进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肩窝,呼吸里带着熬夜后的干涩:“星星,我累。”
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让苏念星眼眶发热。她任他抱着,手指穿过他发间,触到一截白发,藏在乌丝里,像雪夜漏出的星屑。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慈善晚宴上,他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人群之外,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剑,光华暗敛。那时她就想,这人要是笑起来,该会融化多少霜雪。后来她才知,他根本不会笑,或者说,把笑忘了。
“李氏抢的是欧洲那条线?”她轻声问。
“嗯。”他闷声,“董事会那群老狐狸,趁机逼我让出 3% 的股份,换他们手里的票。”他顿了顿,像在嘲笑自己,“我陆廷渊也有被要挟的一天。”
苏念星没急着安慰,只把牛奶塞进他手里,看他仰头喝下。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像一座被洪水冲刷的桥,随时会塌。她忽然伸手,覆在他眼睑上:“闭眼,十分钟。”
黑暗落下来,陆廷渊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像远天闷雷。接着,他听见她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带着牛奶的甜香——
“廷渊,你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他愣住,记忆像被撬开的锈锁,涌出潮湿的铁锈味。五岁的他,站在陆家老宅的书房,脚边堆着比人高的《经济学原理》,父亲拿着戒尺,声音冷硬:“背不完,今晚别睡。”窗外,邻居家的孩子放着风筝,笑声像一群自由的鸟。他踮脚去看,戒尺便落在小腿上,火辣辣地疼。他没哭,只是把风筝的线剪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想要飞,就得先学会坠落。
“我五岁时,在背复利公式。”他笑,声音却像被砂纸磨过,“背错一个符号,加罚站两小时。”
苏念星的心口猛地一抽。她想起自己五岁那年,父母还在,周末会被父亲扛在肩头去公园买。糖丝沾了一脸,母亲拿湿巾给她擦,笑着骂她小花猫。那些记忆早已泛黄,却在此刻亮得刺眼。她忽然明白,他们一个被“失去”撕裂,一个被“得到”压垮,同样的千疮百孔,只是方向相反。
“我有没有说过,”她吻了吻他的眼角,“你五岁那年,本该用来追蝴蝶的时间,以后我陪你,十倍百倍地补回来。”
陆廷渊的睫毛在她掌心颤动,像受惊的蝶。良久,他握住她的手腕,拉下来,与她对视。那目光里,有暴风雪后的湖面,碎冰浮动,却映出完整的月亮。
“星星,”他声音低哑,“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其实很怕黑?”
苏念星怔住。这个把整座商域搅得天翻地覆的男人,怕黑?像听见狮子说怕猫,荒谬得近乎可爱。可下一秒,她就心酸得无以复加——他的怕黑,不是怕夜色,是怕在夜色里独自醒来,身边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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