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山的夜雾像一条不肯散去的白绫，缠住山腰，也缠住人心。凌晨一点，黑色迈巴赫碾过湿滑的林间公路，车灯劈开浓雾，却劈不开车厢里凝滞的沉默。陆廷渊坐在后排，膝头摊着一份加密档案，纸页边缘被冷气沁得发硬，像一块薄薄的冰。
“沈知言。”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远盛的财务总监，跟了顾明远二十年，手里握着全部暗账。”
副驾驶的秦舟回头，递过一支录音笔：“三年前，沈知言的独子需要心脏手术，顾明远承诺资助，却在术前突然抽走资金，导致手术延误，孩子落下终身残疾；去年，沈知言本该到手的远盛股份，也被顾明远以‘业绩不达标’为由收回。”
陆廷渊没接笔，只抬眼望向窗外。雾更浓了，像一池被搅浑的水，而他要做的，是把这池水彻底放干。
“忠诚是因为没更好的选择，控制是因为心虚。”他轻声道，“让沈知言知道，他还有第二条路。”
静湖茶馆，凌晨两点。
包厢外，风掠过湖面，带起细碎水声；包厢内，铜壶里的水刚沸，茶香蒸腾，却压不住空气里的火药味。沈知言推门而入，西装熨帖，眼底却布满血丝，像一条被勒紧脖子的狼。
陆廷渊没起身，只抬手示意他坐，亲自斟茶：“沈总监，深夜叨扰，只为给你看一样东西。”
文件被推过桌面——
第一页：顾明远与私人医生的聊天记录，“手术费？先拖一拖，沈知言最近太飘，得让他知道谁才是救命稻草。”
第二页：内部邮件，“股份收回，理由随便编，他儿子那副样子，谅他也不敢闹。”
第三页：财务流水，沈知言的私人账户被用作洗钱通道，每一笔都标得清清楚楚，像一份提前写好的认罪书。
沈知言的指节泛白，纸页被捏出褶皱，发出细微的脆响。他抬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你……想让我当叛徒？”
“不。”陆廷渊放下茶盏，瓷杯与碟相碰，清脆一声，“我想让你当父亲。”
一句话，像刀尖挑开旧痂。沈知言眼眶瞬间通红，喉咙里滚出嘶哑的哽咽。
“你儿子的二次手术，我可以请德国团队飞过来；你妻子的抑郁症，我已经联系好心理医生；你本人——”陆廷渊推过另一份文件，“作为污点证人，可减刑，可保护，可重新开始。”
包厢里安静得能听见水沸的咕噜声。沈知言低头，眼泪砸在纸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圆。
“顾明远……”他声音发抖，“他叫我‘狗’，说给根骨头就该摇尾巴。”
“那就咬回去。”陆廷渊声音很轻，却像铁锤砸在砧板上，“咬断他的脖子。”
次日清晨，纪检委大楼。
沈知言穿着深色风衣，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提着一只黑色公文包。包内是三只加密U盘：瑞士、开曼、新加坡，海外账户流水完整；行贿录音、视频、书面记录，时间线清晰；甚至还有顾明远亲手签名的“零号实验”资金拆分表——每一笔都沾着血。
工作人员接过U盘，指尖微微发颤：“沈先生，你确定要实名举报？”
沈知言摘下帽子，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确定。我要他——万劫不复。”
远盛集团总部，上午十点。
公告栏前围满员工，白纸黑字的红头文件像一道死刑宣判：
【关于顾明远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的立案调查通知】
电梯门一开，法务部、审计部、纪检组鱼贯而入，工牌闪耀，像一群嗅到血腥的鲨鱼。财务室被贴封条，服务器被拔线，高管们被挨个叫去问询，走廊里回荡着压抑的哭泣与咒骂。
“顾明远！你也有今天！”
“我的年终奖呢？全被他贪了！”
“还我血汗钱！”
罢工的横幅从楼顶垂下，白底黑字，像出殡的幡：
【还我工资！还我公道！】
厂区门口，工人们举着标语，声音汇成洪流：“顾明远！滚出来！”
铁门被摇得哗啦作响，安保人员面面相觑，却无人敢上前。他们知道，那座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帝国，塌了。
深夜，远盛科技工厂外。
沈知言站在路灯下，看着远处沸腾的人群，指尖夹着一支烟，却始终没有点燃。他的手机响起，是康复医院发来的视频——儿子坐在轮椅上，对他露出久违的笑：“爸爸，今天医生说我可以重新学走路了。”
沈知言的眼泪砸在屏幕上，碎成无数细小的光。他抬头，望向远处漆黑的天幕，轻声道：“走吧，儿子，我们回家。”
陆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秦舟将最新情报摆上桌面：“顾明远名下所有境内账户被冻结，海外资金追踪已锁定七成，剩余三成正在通过国际刑警协调。远盛集团高管离职率超过60%，工厂罢工，项目停工，股价连续跌停，市值蒸发超80%。”
陆廷渊没说话，只抬眼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却再没有一个角落属于顾明远。
“还有，”秦舟压低声音，“沈知言提供的证据里，提到顾明远在失踪前，曾调取大额现金，并询问过七星山溶洞的具体位置。”
苏念星推门而入，恰好听见最后一句，指尖微微发凉：“那是……我父母当年出事的地方。”
陆廷渊握住她的手，声音低而稳：“那就让那里，成为他最后的审判庭。”
窗外，凌晨一点的钟声敲响，像给凶手送行的丧钟，又像给受害者鸣响的安魂曲。城市之上，乌云散去，露出一线冷白的月光——
照在远盛集团残破的招牌上，也照在通往七星山的高速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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