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卷过河东道绛州龙门县地界,刮起地面上的枯草和尘土,更添几分荒凉。一处远离村落、几乎半塌的土坯房孤零零地立在荒坡下,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墙壁开裂,用泥巴勉强糊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寒风彻底撕碎。
几匹雄健的骏马踏着碎步停在这破败的院落前,马上的骑士纷纷翻身下马。为首的正是秦杨,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深色劲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视着眼前的景象,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身后,是十余名气息精悍、眼神锐利、作江湖人打扮的汉子——这是初步组建的“不良人”精锐。更外围,则是五名寸头短发、臂有纹身、煞气内敛的红棍,如同沉默的磐石,拱卫在侧。
一名不良人小头目看着这破败不堪的房屋,忍不住低声对秦杨道:“二爷,您确定…是这里?这…这真是未来能名震大唐的将星所居之地?”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贫寒破败的景象,与二爷口中那“三箭定天山”、“勇冠三军”的白袍神将联系起来。
秦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带着一丝唏嘘和笃定:“就是他。英雄不问出处,明珠蒙尘,终难掩其光。只是没想到…竟贫苦至此。”
他示意众人留在原地,自己整了整衣袍,缓步上前,轻轻叩响了那扇歪斜破损、仿佛一推就倒的木门。
“谁…谁啊?”门内传来一个虚弱、带着惊惧的妇人声音。
“吱呀——”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张蜡黄憔悴、布满皱纹的脸。妇人约莫四十上下,却已被生活的重压折磨得如同老妪,她身上裹着打满补丁、难以御寒的单薄衣衫,看到门外这群人——尤其是那几个纹身短发、气势彪悍的红棍,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瘫软在地!
“你…你们是谁?!这…这…”妇人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我们家…真的没有粮食了…一文钱都没有了…求求各位好汉…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吧…”她显然将秦杨一行人当成了前来勒索敲诈的匪徒或恶吏。
秦杨心中暗叹,语气尽可能温和地说道:“大娘,您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更不是来要粮要钱的。我们来自长安龙首原,您…可曾听说过?”
“龙…龙首原?”妇人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显然这个名号尚未传达到这偏远的穷乡僻壤。她只是惊恐地摇头:“不管你们从哪里来…求求你们走吧…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如同受伤幼狼般的怒吼!
“放开我娘亲!!!”
只见一个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材却已比同龄人高大魁梧不少,只是同样面黄肌瘦,穿着一身破烂的麻布短褂,赤着双脚,不顾严寒,如同一头发狂的牛犊,手持一根粗陋的木棍,疯了一般从坡下冲了上来!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秦杨等人,尤其是那几个红棍,眼中充满了原始的、保护母亲的凶悍和仇恨!
“你们这群狗腿子!跟那姓张的狗官是一伙的!又来欺负我娘!我跟你们拼了!”少年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木棍就朝离得最近的一名红棍砸去!那红棍眉头一皱,下意识侧身轻松避开,反手就要擒拿。
“住手!”秦杨低喝一声,制止了红棍的动作。
那少年一击不中,更加愤怒,挡在母亲身前,用瘦弱的身躯护住她,恶狠狠地瞪着秦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滚!都给老子滚蛋!再不滚…再不滚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垫背!”他虽然瘦弱,但那股子天生的凶悍和决绝之气,却让久经沙场的红棍们都微微侧目。
秦杨看着这少年眼中那毫不作伪的仇恨和绝望,心中已然明了。他非但没有动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赞赏。他抬手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狗官?姓张的?可是本地县令?”
少年一愣,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依旧恶狠狠地道:“除了那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狗官还能有谁?!就是他逼死了我爹!抢了我家仅有的田地!把我娘气成了这样!你们…你们难道不是他派来的?!”
“很好。”秦杨点了点头,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他侧过头,对身后那名不良人小头目淡淡吩咐道:“听见了?不良人听令。”
“属下在!”几名不良人立刻抱拳躬身。
“立刻去县衙。”秦杨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把那位姓张的县令,‘请’过来。记得,是‘请’,别弄死了。顺便,去买些上好的吃食、棉被、衣物,再雇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过来。我倒要看看,在当今陛下的贞观治下,是谁给了这小小的县令如此狗胆,敢如此欺压良民!”
“是!二爷!”不良人小头目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立刻带着两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做惯了这等“请人”的勾当。
那少年薛仁贵和身后的薛母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些人…不是县官的人?他们…他们要去抓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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