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老她……”吴玄掌门嘴唇哆嗦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完整的词都组织不起来。
唯有林枫,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舌尖,用剧痛来维持着神智的清明。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凌云溪,而是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个僵在半空,状若疯魔的方恨水身上。
他看到,方恨水的身体,在发抖。
不是愤怒,不是激动,而是纯粹的,无法抑制的,筛糠般的颤抖。
一个动用了禁术,拥有半步化神之威的宗主,在害怕?
这个认知,比之前凌云溪用碎片漩涡化解他必杀一击,还要让他感到震撼。
此时的凌云溪,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
她很清醒。
她能感觉到,那股苏醒的意志,正在通过她的身体,审视着这个渺小的世界。她能“看”到方恨水神魂深处那正在崩溃的道心,能“听”到他因恐惧而发出的无声尖叫。
那股意志,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仿佛碾死一只蝼蚁,都无法在祂心中激起半点波澜。
这股意志,属于她,又不完全属于她。
它是她前世的烙印,是她身为神界至尊时,那睥睨万古,视众生为刍狗的威严。
而现在的她,是凌云溪。
她会为林枫的安危而出手,会为青玄宗的存亡而血战,会为吴玄和弟子们的决死之心而动容。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心中生出了一丝警惕。
这缕苏醒的本源神魂,是她最大的底牌,却也可能,是吞噬她如今人格的,最可怕的毒药。
她必须,尽快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这具身体“主人”的意志,那股浩瀚的威严,在审视了方恨水片刻,似乎是觉得这只蝼蚁已经失去了被关注的价值之后,开始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它退回了凌云溪识海的最深处,那片混沌的区域,重新归于沉寂。
封印,再次合拢。
仿佛,刚才那足以让天地变色,让元婴崩溃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随着威严的退去,那股笼罩在所有人神魂之上的压力,骤然消失。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终于从方恨水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股至高的威严消失,让他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但也让他,从那片被强行拖入的“寂静地狱”中,坠回了现实。
道心破碎的剧痛,禁术反噬的痛苦,以及神魂被碾压的极致恐惧,在这一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黑紫色的血液,那只停在半空的魔爪,瞬间消散。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踉跄着向后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百丈之外的一处山壁上。
轰隆!
山石崩塌,烟尘弥漫。
他身上的黑紫色魔纹,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下去,那头因禁术而催生的雪白长发,也开始大把大把地脱落,露出了其下枯败的头皮。
他的气息,一落千丈。
从半步化神,跌回元婴后期,再到元婴中期,元婴初期……最后,竟是连元婴初期的境界,都变得摇摇欲坠。
禁术,彻底反噬了。
而那股至高的神魂威压,更是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几乎将他的道基,都彻底摧毁。
方恨水,废了。
高天之上,青玄子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凌云溪。
威压退去,天地恢复了清明。
而作为那股力量的承载者,凌云溪,也终于迎来了她的极限。
那缕本源神魂的苏醒,对她而言,同样是巨大的负荷。她的经脉,她的识海,都早已在极限的边缘。
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涌来。
她手中的星痕剑,再也握不住,脱手坠落。
她的身体,也随之软倒,向着下方那片狼藉的战场,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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