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那一声“谪仙人”,像一道无形的圣旨,将庭院内所有人的身份与关系,重新进行了划分。
当众人重新回到灯火通明的厅堂时,整个周府的气氛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方才还只是对待贵客的恭谨,此刻,府上的仆役婢女们,看向姜云的眼神里,已经多了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敬畏与惶恐。他们垂首敛目,走路都用脚尖,生怕一丁点的声响,会惊扰到这位行走于人间的仙人。
原本的家宴,在周瑜的坚持下,硬生生变成了规格最高的盛典。
“先生,请上座!”周瑜亲自引着姜云,走向主位。
那本是为江东之主孙权预留的席位。
姜云脚步一顿,内心那个说书小人差点把惊堂木拍自己脑门上。‘大哥,别!我坐那儿,待会儿孙权来了,咱俩谁尴尬?’
他连忙推辞:“公瑾,这万万不可,我乃客……”
话未说完,便被周瑜一脸严肃地打断了。
“先生于公瑾,于江东,皆有再造之恩,更何况先生乃是……”周瑜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非凡之人,此位,非先生莫属!”
他眼神中的那份虔诚与坚定,让姜云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他知道,再推辞下去,就不是谦虚,而是不给这位新晋“信徒”面子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在那张铺着华贵锦垫的主位上坐下。屁股刚一沾边,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孙尚香本该坐在他身侧,此刻却有些犹豫。她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姜云,那张平日里熟悉的脸,此刻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让她感到既骄傲,又陌生。她心中那份属于胜利者的喜悦,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冲淡,那是一种……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距离感。
还是大乔,柔声对她说道:“郡主,请入座吧,莫让先生久等。”
孙尚香这才回过神,挨着姜云坐下,只是动作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小乔则坐在了姐姐身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就没从姜云身上挪开过。她一会儿看看姜云淡然饮茶的侧脸,一会儿又看看自己姐夫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小脑袋里装满了无数的问号和惊叹号。这个男人,真的……是仙人吗?那他会飞吗?他吃饭吗?他……
周瑜亲自为姜云斟满了酒,双手奉上,那姿态,比敬孙权还要恭敬三分。
“公瑾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以这杯薄酒,向先生赔罪!”
姜云接过酒杯,心中长叹。‘兄弟,你再这样,我真要被雷劈了。’
他端起酒杯,对周瑜遥遥一敬,一饮而尽,脸上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淡然:“公瑾言重了。”
多一个字都没有。
言多必失,尤其是在扮演神棍的时候,少说话,多微笑,让别人去猜,才是最高境界。
这一套应对,在周瑜看来,更是坐实了姜云“仙人”的身份——看破红尘,不滞于物,连言语都是这般惜字如金,充满了禅意!
宴席正式开始,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一道道珍馐美味如流水般呈上。可席间的气氛,却始终有些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汇聚在那位安坐于主位的年轻人身上。他们想看他如何动筷,如何饮酒,仿佛仙人的一举一动,都蕴含着某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深意。
姜云被看得头皮发麻,只能目不斜视,维持着最基本的礼仪,吃得食不知味。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新来的珍稀动物,还是带神话属性的那种。
更要命的,是来自他身侧那三道不同却同样灼热的目光。
孙尚香的目光,是好奇、骄傲与一丝丝不安的混合体。她像个刚刚得到稀世珍宝的孩子,一边想向全世界炫耀,一边又怕这宝贝不属于自己。
小乔的目光,则充满了纯粹的探究与毫不掩饰的崇拜。她像个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孩子,眼神里闪烁着星光,恨不得立刻跳进去一探究竟。
而大乔的目光,最为复杂。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抬眼望向姜云,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便会漾开一圈圈的涟漪。那里面有悲戚,有依赖,有看破宿命的了然,更有……一种将自身命运彻底寄托于斯的决然。
三道目光,如同三道无形的丝线,将姜云牢牢缠住。
他内心的小人已经放弃了抵抗,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嘴里念叨着:‘毁灭吧,赶紧的,累了。什么神木体质,什么情缘绑定,什么姐妹同心买一送一……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就在这片诡异的宁静中,一个爽朗的笑声自门外传来,打破了厅堂内的僵局。
“哈哈哈哈!公瑾,听闻你府上有贵客,备下如此盛宴,怎能不叫上孤?”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紫金袍,面容方正,碧眼紫髯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是江东之主,孙权。
周瑜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参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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