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说得坦诚无比，坦诚到让那些原本准备附和张昭的文臣，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人家自己都承认是“丧家之犬”了，你还怎么去攻击？再揪着不放，就显得你是在无理取闹，欺负老实人了。
张昭眯起了眼睛，他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了对方的节奏。这个年轻人，不按常理出牌。
他冷哼一声，追问道：“既然姜别驾也承认，刘豫州已是日薄西山，那老夫就更不明白了。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势力，又有何面目，来与我江东谈联盟？难道是想拖我江东六郡八十一州的子民，与他一同玉石俱焚吗？！”
这句话，比之前更加诛心。
他直接将联合抗曹，定义为了“玉石俱焚”，将刘备，定义成了那个要把江东拖下水的“灾星”。
这一次，主和派的官员们找到了发力点，纷纷开口附和。
“张公所言极是！曹操拥兵百万，战将千员，携天子以令不臣，乃是天命所归！我江东有长江天险，带甲十万，足以自保，何苦要去招惹那样的强敌？”
“是啊，刘备自己守不住徐州，那是他无能，凭什么要我们江东为他的失败买账？”
“联合刘备，无异于引火烧身！请主公三思啊！”
一时间，宴会厅内群情激奋，主和派的声音，彻底压倒了一切。他们将矛头，从刘备的“资格”问题，转向了联盟本身的“可行性”与“危害性”，一步步地将姜云逼向死角。
气氛对姜云，已经不是不利，而是险恶了。
孙权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刚想开口呵斥，却感到一道平静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周瑜。
周瑜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眼神仿佛在说：主公，别急，再看看。
孙权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按捺住了。
他知道周瑜的意思。如果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下来，那这个姜云，也不值得江东压上全部的赌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主和派官员们咄咄逼人的声浪中，姜云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脸上甚至还带着那抹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他安静地听着，任由那些质疑、诘难、甚至是谩骂的声音，如同潮水般向自己涌来。
他就像是暴风雨中，立于礁石之上的一只海鸟，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直到所有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
直到张昭抚着长须，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冷笑。
直到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徐州来的使者，已经被驳斥得体无完肤，哑口无言。
姜云才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看张昭，也没有去看那些激动的文臣。
他端起了自己案前那杯早已凉透的酒。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主位上的孙权，微微躬身，将酒杯举过头顶。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只见姜云目光清澈，对着孙权，朗声问道：
“在回答张公的问题之前，云，也想请教主公与在座诸公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大厅内所有的杂音。
“敢问，昔日强秦席卷六合，带甲百万，虎狼之师，锐不可当。其函谷关之险，比之今日你我脚下之长江，孰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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