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黑暗中沉浮了许久。
时而,一股柔和而充满生机的力量如春溪般在干涸的经脉与破损的道基间流淌,所过之处,带来细微的修复与滋养的痒意;时而,耳边会传来模糊不清的细碎人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其中,一个温柔而执拗的声音最为清晰,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唤着“玄”,每一次呼唤,都像是一缕微光,试图将他从深沉的混沌中拉出。
还有那冰凉湿润的触感,不时轻柔地落在他的额间,带着精纯的、令人心神宁静的灵气波动,驱散着意识深处的迷雾与焦灼。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回应那份呼唤,却总觉得眼皮沉重得如同压上了万钧山岳,意识一次次被拉回温暖的黑暗。
直到某一刻,一股格外精纯温和的药力在体内化开,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滋润了他近乎枯竭的经脉,甚至连那沉寂黯淡的混沌道基,都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微微震颤着,开始自主地吞吐起一丝微弱的能量。
积蓄了许久的力量终于冲破了最后的桎梏。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柔和而略显刺目的光线映入眼帘,他下意识地又闭了闭眼,才慢慢适应过来。
首先涌入鼻腔的,是那股熟悉的、带着松针清冽气息的空气,混合着灵草与丹药特有的清苦味道。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榻上,身上盖着触感细腻的锦被。视线缓缓移动,房间内陈设简单却雅致,窗外可见几株苍劲的古松舒展着枝桠——这里正是他在青玄宗的居所,青松崖。
“玄!你醒了?!”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却又充满了无限惊喜与不可置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颤抖得厉害。
秦玄微微偏过头,看到了趴在床沿、紧紧握着他一只手的慕怜月。她看上去清瘦了许多,原本莹润的脸颊微微凹陷,眼圈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秀发也有些凌乱。但此刻,那双蓄满泪水的美眸,却亮得惊人,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他,仿佛生怕一眨眼,他就会再次消失。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纤细脖颈上佩戴着的那枚水韵玉上。玉佩温润剔透,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稳定持续的清凉气息,一丝丝、一缕缕,轻柔地拂过他的额间与灵台,带来持续的安宁。
“怜月……”秦玄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破旧风箱。他看着那水韵玉,心头涌起一股混杂着暖流、了然与深切心疼的复杂情绪。原来昏迷中那持续不断的清凉安抚与心神守护,源自于此,源自于她。“我……回来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慕怜月紧绷了不知多久的心弦彻底崩断。眼泪瞬间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她用力点着头,泣不成声,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胸前的玉佩,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支撑,也将秦玄的手握得更紧,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感受着那真实的温度。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她反复呢喃着这句话,所有的担忧、恐惧、绝望和漫长的等待,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房门被轻轻推开,慕天明和慕云胤快步走了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在看到睁着眼睛、意识清醒的秦玄时,那疲惫瞬间被巨大的激动和喜悦所取代。
“玄儿!”慕天明几步跨到床前,目光先是扫过慕怜月胸前那散发着温和滋养气息的水韵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欣慰,随即伸出手指,轻轻搭在秦玄的手腕上,仔细探查了片刻,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好!好!道基已然稳固,受损的经脉也在强大的生机下快速愈合,总算……总算渡过最危险的关头了!这水韵玉的安神滋养之效,于你神魂恢复,功不可没啊!”
慕云胤也长舒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浊气,宽厚的手掌用力拍了拍秦玄没有受伤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这次可真是把我们吓得不轻。怜月这丫头,这些天几乎是不眠不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全靠这玉佩和她自身精纯的灵力持续温养着你的心神,吊住你那一点灵识不灭。”
看着爷爷、岳父,尤其是怜月那憔悴不堪却充满欣喜的容颜,感受着额间那持续不断的、源自水韵玉和慕怜月不惜代价输送过来的灵力所带来的清凉与暖意,秦玄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与深深的愧疚。他知道,自己能从那等绝境中挣扎回来,离不开宗门不惜代价的救治,离不开长辈们的倾力守护,更离不开怜月以自身修为和心神为引,借助水韵玉进行的漫长而艰辛的温养。
“让大家担心了,是玄儿之过。”他声音依旧虚弱,却充满了真挚的歉意,目光尤其停留在慕怜月那双红肿的眼睛上,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接下来的日子,秦玄在慕怜月无微不至的精心照料和青玄宗雄厚资源的支撑下,身体恢复的速度快得惊人。混沌道基的强悍与玄妙在此刻展露无遗,不仅将沉重的伤势彻底修复,他的修为更是因祸得福,不仅彻底稳固在了灵皇后期,甚至隐隐有所精进,对混沌之力的感悟与应用,也变得更加深刻与圆融。而慕怜月胸前的那枚水韵玉,始终散发着稳定而温和的气息,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调息,仿佛已成为他康复之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无声地诉说着不离不弃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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