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民提出的“区域协同创新与发展试验区”构想，在汉东省委省政府内部引发了持续的讨论和前期调研。尽管暗流涌动，但表面上，各项工作仍在有序推进。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暗流，正悄然向李为民汇聚。
京州市一家不对外营业的私人茶舍，隐秘的包间内，茶香袅袅。李为民、祁同伟、陈海，以及闻讯非要跟来的赵瑞龙，难得地聚在一起。气氛比起以往，少了几分轻松，多了几分凝重。
“学长，您那个‘试验区’的构想，真是大手笔！”祁同伟给李为民斟上茶，语气带着钦佩，“我们吕州已经开始着手研究对接方案了，一定要在未来的规划里抢得先机。”
李为民微微颔首：“思路要打开，但基础要打牢。吕州的区位优势明显，但产业配套和营商环境还要下功夫。同伟，你现在是一方主官，眼光要放长远，更要脚踏实地。”
祁同伟郑重应下：“我明白，学长。”
陈海坐在一旁，神色依旧有些沉郁，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口道：“为民，最近局里……气氛有点紧张。亮平他……办案的劲头很足。”他没有多说，但意思很明显，侯亮平的反贪利剑正在加速挥舞，不知何时会落到谁的头上。
李为民看向他，目光平静：“陈海，你是老反贪了，原则和底线在哪里，你比我更清楚。依法办事，问心无愧即可。其他的，不必过多忧虑。”他这话既是安慰陈海，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赵瑞龙在一旁插话道：“为民哥，您放心，我现在做的可都是正经生意，账目清清楚楚，绝对经得起查！”他拍着胸脯保证，经历过之前的惶恐，他现在对李为民几乎是盲目的信任和跟随。
几人就着茶，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和过往的情谊。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茶舍对面的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省反贪局侦查处的周正，正透过车窗，用长焦镜头清晰地捕捉着他们陆续进入茶舍以及包间窗口隐约人影的画面。他迅速拨通了侯亮平的电话。
“侯局，目标出现了。李为民、祁同伟、陈海，还有赵瑞龙，在清源茶舍聚会。”
电话那头，侯亮平的声音冷峻：“确定是他们四个？”
“确定无误。”
“想办法，拍下来。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侯亮平指令简洁明确。
“明白。”周正调整着相机焦距，连续按动快门。这张汇聚了汉东重量级官员和敏感商人的照片，将成为他档案库里又一份重要的“素材”。侯亮平看着周正随后传来的略显模糊但人物可辨的照片，眼神锐利。李为民、祁同伟、陈海、赵瑞龙……这四个人的私下聚会，本身就充满了无限的想象空间。这会不会是一个突破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场风波在京州骤然掀起。
京州市光明区政府大门前，突然聚集了上百名大风厂的职工。他们打着横幅，上面写着“反对粗暴拆迁，维护合法权益”、“李为民省长要踢开我们，天理何在！”等字样，群情激愤，将区政府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凭什么把我们大风厂踢出规划？”
“李为民说了不算！我们要见李达康书记！”
“陈老为我们做主！不能让当官的欺负我们工人！”
口号声、喧哗声震耳欲聋。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如临大敌，区政府的工作人员焦急地试图沟通，但效果甚微。
事件的起因，正是李为民在省委常委会上关于“如果大风厂不同意拆迁，就将其踢出光明峰项目，另选地块”的强硬发言，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竟然被添油加醋地泄露了出去，并且迅速在大风厂职工中传播开来。原本就对拆迁补偿心存不满的部分职工，被这番“要抛弃我们”的言论彻底激怒，在有心人的组织和煽动下，酿成了这场群体性事件。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省委。
沙瑞金看着内部紧急报送的情况，脸色阴沉。他立刻召见了李达康和李为民。
“怎么回事？大风厂的问题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还牵扯到了省委常委会上的内部发言？”沙瑞金的目光锐利地在李达康和李为民脸上扫过，“达康同志，你是京州市委书记，维稳是第一责任！为民同志，你的发言虽然是在常委会内部，但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你要做出解释！”
李达康脸色难看，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沉声道：“沙书记，是我的工作没做好，信息管控不到位，我立刻去现场处置，尽快平息事态。”
李为民眉头紧锁，他心中雪亮，自己在常委会上的发言虽然直接，但属于内部工作讨论范畴，如此迅速且扭曲地泄露到职工中去，背后必然有人推波助澜。是谁？目的何在？是针对他李为民，还是想借机把水搅浑，阻碍光明峰项目，甚至是打击沙瑞金的权威？
他迎着沙瑞金质询的目光，坦然道：“沙书记，我在常委会上的发言，是基于项目整体推进和法律法规做出的判断和建议，目的是为了打破僵局，确保省重点工程的顺利实施。发言被断章取义并泄露出去，煽动群众闹事，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我建议省委责成有关部门严肃调查泄露源头！至于大风厂职工，我认为还是要坚持原则，依法依规进行处理，同时加强沟通解释，但不能因为有人闹事就无原则妥协，否则此风一开，后患无穷！”
他的态度依旧强硬，但将矛头指向了“泄露信息”和“煽动闹事”的行为。
沙瑞金盯着他看了几秒，不置可否，转而严厉地对李达康说：“达康同志，你马上去现场，控制住局面！绝对不允许事态进一步扩大！其他的，等事情平息后再议！”
李达康领命匆匆离去。
沙瑞金又看向李为民，语气稍缓：“为民同志，你的意见我知道了。当前首要任务是维稳。你也关注一下事态发展，配合达康同志做好相关工作。”
“是，沙书记。”李为民点头应下。
离开沙瑞金办公室，李为民面色沉静，但眼神冰冷。高育良那张总是带着高深莫测笑容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是他吗？利用陈岩石和大风厂职工来给自己制造麻烦，同时也能给李达康和沙瑞金出难题？一石三鸟？如果真是他，其用心可谓险恶。
而此刻，在政法委书记办公室，高育良正听着秘书汇报大风厂事件的最新进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吹了吹茶杯里浮起的茶叶，无人能窥见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一股针对李为民的暗箭，已然射出。而另一张由侯亮平编织的调查之网，也正在悄然收紧。汉东的局势，因为“试验区”的宏大构想和这些突如其来的“微澜”，变得更加诡谲复杂，山雨欲来之势，愈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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