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迦隆德的夜色比巫女林的更加深沉，更加冰冷。黑曜石构筑的巫王宫殿如同一座从永恒冻土中拔地而起的巨型山脉，其尖顶刺破被稀薄星光和惨淡月色照亮的云层，将巨大的阴影投射在下方戒备森严的城市之上。空气中弥漫着钢铁、魔法和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北境战场的血腥味仿佛已经顺着寒风，渗透进了这座黑暗精灵帝国的权力心脏。
阿洛涵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刚刚真的以为我们要和整个纳迦隆德开战了。”
“这就是巫王，”阿丽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他将一切都变成了他可以利用的棋子，包括自己母亲的死亡。”
哈格林走到赫莉本身边，扶起了她。“恭喜你，赫莉本女士。你不仅报了仇，还重获了新生。”
赫莉本站起身，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李易铭。她的眼神炽热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夙愿得偿后的空虚，被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汹涌的情感所填满。那是信仰，是崇拜，是爱慕，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狂热。
“走吧，”李易铭开口道，“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夜，李易铭被安排在了巫王宫殿的一处偏殿中。这里的房间宽敞而华丽，充满了黑暗精灵那种冷峻而精致的风格。黑色的丝绸床单，雕刻着复杂海怪图纹的乌木家具，以及一扇可以俯瞰半个纳迦隆德夜景的巨大落地窗。
阿丽莎、哈格林和暮光姐妹都住在他附近的房间。白天的经历太过惊心动魄，此刻，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平复和思考。李易铭独自站在窗前，凝望着这座笼罩在寒月之下的城市。远处，一些街区亮起了火把，隐约传来零星的厮杀声和尖叫声——对色孽信徒——以及其他领主的清洗，已经开始了。
他知道，马雷基斯的决定看似出人意料，实则在情理之中。一个活着的、不断制造内乱的莫拉丝，远不如一个死去的、能用来团结人心的“叛教者”莫拉丝更有价值。而他自己，以及赫莉本，就是执行这次“价值转换”的刀。现在，刀已入鞘，成为了巫王手中新的利器。
他并不反感这种被利用。在权力的游戏中，互相利用本就是常态。只要目标一致——对抗混沌——他愿意暂时成为马雷基斯手中的剑。更何况，他从中也获得了巨大的好处：哈格林与德库拉女巫团的彻底归心，赫莉本这位强大盟友的加入，以及在纳迦罗斯核心权力圈中一个稳固的立足点。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李易铭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会是谁？
“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婀娜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袭简单的黑色长裙，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却比任何盛装都要惊心动魄。柔顺的黑色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后，肌肤在月光下白皙得如同上等的羊脂美玉。那张恢复了青春的脸庞，完美无瑕，一双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是赫莉本。
她关上门，一步步向李易铭走来。她的步伐轻盈而优雅，带着一种如同猫科动物般的韵律感。她身上散发着沐浴后淡淡的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是凯恩女祭司永远无法洗去的独特气息。
“我以为你会需要休息。”李易铭开口道，声音保持着平稳。
“我等待成为凯恩新娘的这一天，已经等了数千年。”赫莉本在他面前站定，仰起头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痴迷与狂热。“对我而言，休息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她的目光是如此的直接，如此的炽热，仿佛要将李易铭的灵魂都看穿、融化。
“白天，在巫王面前，我说的那些话，并非是为了脱罪的托词。”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极度激动所致。“莫拉丝必须死，因为她亵渎了神。而你……你必须活着，因为你是神的灵魂，也是神的恩赐。”
李易铭沉默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凯恩的幻象，我曾以为是我濒死前的幻觉。但现在我知道，那是真实不虚的神启。”赫莉本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脸上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祂告诉我，你是祂的子嗣，是祂遗落在凡间的灵魂碎片。你是凯恩之子。”
她伸出纤细而有力的手，轻轻地、带着无比珍视的意味，抚上了李易铭的脸颊。她的指尖微凉，却仿佛带着电流。
“我的一生，都在侍奉凯恩。我为祂献上祭品，为祂沐浴鲜血，为祂建立神殿。我以为这就是我全部的信仰。但是，在我最绝望、最丑陋的时候，是你，用那双纯粹的、不带任何欲望的眼睛看着我。在你眼中，我看到了欣赏，而不是一个可供利用的工具或一个令人恐惧的女巫。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与众不同。”
“而现在，我明白了。那种感觉，是神性在召唤。我的神，就站在我的面前。”
她的话语如同最虔诚的祷文，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李易铭能感觉到，这并非伪装，而是赫莉本发自灵魂深处的信念。在经历了漫长的仇恨和痛苦之后，她需要一个新的精神支柱，一个新的信仰核心。而他，因为凯恩的意志，成为了她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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