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畏惧这些骨头?或者说,畏惧这些骨头所代表的、被它们吞噬的怨念?
没时间思考了!林深福至心灵,猛地将手中结合了骨头碎片的铜片003,如同盾牌般举向前方!
果然,那汹涌的黑血,如同遇到了克星,竟然真的向后退缩了一些,在他面前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真空地带!
机会!
他趁机一把拉起地上昏迷的女子,也顾不上她的情况,搀扶着她,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踏着那被电解和骨头逼退的、暂时稳定的区域,向着房间门口挪去。
身后,是依旧咆哮翻滚、但暂时被古老怨念阻挡的黑血狂潮。
前方,是黑暗的、未知的、但或许是唯一生路的通道。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踏在生死边界之上。
黑暗,粘稠得如同尚未凝固的柏油,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吞噬了光线,吞噬了声音,甚至仿佛要吞噬掉时间本身。林深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是身后那间X光机房里隐约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微弱“滋滋”声——
那是黑血仍在缓慢而坚定地腐蚀着它所接触到的一切物质,像一群永不餍足的微型怪物在啃噬着世界的骨架。这声音提醒着他,刚刚逃离的是怎样一个瞬间便能将人化为枯骨与虚无的绝境。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臭氧味,那是高压电击穿空气后留下的刺鼻印记;还有一种蛋白质被极端高温瞬间碳化后的焦糊气,以及一种更为阴险、更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万古墓穴最深处、混合了血腥与奇异腐败的甜腻气息,这股气味顽固地附着在鼻腔深处,引发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与眩晕。
林深半拖半抱着那名依旧深度昏迷的无名女子,在这片丧失了所有方向感与参照物的绝对黑暗中,凭借着一丝残存的记忆和求生的本能,艰难地向前挪动。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仿佛双腿灌满了铅水。辐射病的全面症状,在短暂肾上腺素爆发带来的虚假活力消退后,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凶猛地反噬而来。头颅内部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钝器反复敲击,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无法保持平衡;胃部剧烈地痉挛着,酸涩的液体不断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喉咙和食道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灼痛;视觉已经完全失效,眼前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偶尔会闪烁起病态的、色彩怪异的光斑;双耳则被一种持续的高频嗡鸣所占据,这耳鸣尖锐得仿佛能刺穿鼓膜,隔绝了外界绝大部分细微的声响,却又将他自身心脏狂跳的“咚咚”声、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嘶嘶”声放大了无数倍,变成一种令人焦躁的、存在于颅内的噪音。
他左臂的水晶化部分,此刻不再仅仅是视觉上的异常,而是传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刺骨寒意和沉重的僵直感,仿佛这条手臂不再属于自己,而是一段镶嵌在躯体上的、不断散发着寒气的异质矿物。右臂则因为持续承担着女子大部分的体重,早已酸痛得不受控制地颤抖,肌肉纤维仿佛一根根被拉伸到了极限的橡皮筋,随时可能崩断。
女子的身体异常沉重,软绵绵的,毫无生机,每一次拖动都耗费着林深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她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唯有那枚被林深草草塞回她衣内的蛇纹铜片002,持续散发着一种稳定而微弱的冰凉气息,像一枚嵌入她生命涡流中的定魂钉,顽强地锚定着那缕即将消散的生命之火,这几乎是支撑着林深没有放弃她的唯一理由。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前往何方,这片地下迷宫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活体器官,岔路繁多,结构诡异。脑海中只有一个最原始、最本能的指令在回响:远离身后的黑血,向上,尽可能地向更高的层面移动。母亲云薇留下的潦草信息中提到的“零号病房”,像一个遥远的灯塔,但他手中没有任何指向它的罗盘。或许,只能先试图返回记忆中相对熟悉一点的区域,比如那个充满福尔马林气味、漂浮着规则残片的标本室楼层?然而,在这片连基本方向都难以辨别的黑暗迷宫中,这个想法本身就显得无比奢侈和渺茫。
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触觉,指尖划过墙壁,感受着那些粗糙的、有时覆盖着湿滑粘腻未知物质的墙面,以及脚下偶尔踩到的、不知是碎石还是其他什么令人不安的杂物所发出的细微声响,来勉强判断自己是否还行走在来时的大致路径上。黑暗将所有的感官都扭曲、放大,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与恐惧的边缘。他自己的喘息声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因为竭力忍受痛苦而相互摩擦的“咯咯”声。这种极致的孤寂与黑暗,本身就是一种缓慢的凌迟,不断消磨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意志防线。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可能只过去了短短几分钟,却仿佛熬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林深的意识因为疲惫和痛苦而开始逐渐模糊、濒临涣散的边缘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幽绿色的光芒,如同溺水者视野中最后的一根稻草,突兀地刺破了前方浓稠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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