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乌鸦滩那个塌了半边的水泥码头旁拴稳了。柴油机的余温还没散尽,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赵老六第一个跳上岸,他那双眼睛在暮色中像两潭深水,迅速扫视着这片废墟。王建设紧随其后,默不作声地将缆绳在铁桩上绕了死结。
马老二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哎呦,可算能伸直腿睡个安稳觉了,这破船颠得我腰疼。”他说着就想去拎睡袋,打算在相对宽敞的船舱里占个好位置。
“全部下船。”赵老六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定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马老二一愣:“六爷,这……有现成的船不睡,上岸喂蚊子啊?”
赵老六没看他,目光落在浑浊的江面和远处黑黢黢的铁棺崖上。“船,目标太大。”他顿了顿,吐出四个字,“也跑不掉。”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诡秘重重的铁棺峡,把船明晃晃停在江边,万一夜里真有什么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别的)摸过来,我们在船上就是瓮中之鳖,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在岸上,至少地形复杂,有废弃的设备和房屋作掩护,真遇到情况,还能往林子里撤。
阿燕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已经利落地开始收拾她的器械箱,准备搬运。王建设更是不问缘由,已经开始把那个最重的大背囊往肩上扛。
马老二张了张嘴,看着赵老六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把抱怨的话又咽了回去,悻悻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嘴里小声嘀咕:“……就你们心眼多。”
我们陆续下船。赵老六站在码头边,看着我们把所有必要的装备都搬上岸。今晚在这里休整。他重复了一遍命令。
阿燕立刻行动起来,她从那个大背囊里取出压缩饼干和几瓶矿泉水,沉默地分给大家。马老二接过,嘴里嘟囔了一句:“这玩意儿,喂兔子都嫌拉嗓子。”但还是撕开包装啃了起来。我也拿了一份,咬了一口,干粉直往喉咙里呛,确实难以下咽。王建设接过阿燕递来的饼干和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走到一边蹲下,默默地吃了起来。
我指着采砂场后方那道黑黢黢的山梁,对赵老六说:“六爷,上次我们就是从那儿翻过去,走到铁棺崖下的。盗洞和鬼子军表,都在崖根底下发现的。”
马老二蹲在一旁,嚼着饼干,含糊不清地插话:“陈教授,你这上下嘴皮一碰,指哪儿算哪儿。这黑灯瞎火的,你说山那边有金銮殿我也得信啊?”
我没理他,转过头继续啃我的压缩饼干。
赵老六没看我指的方向,也没回应马老二的怪话。他拧开锡壶喝了一口,然后开始分配任务:“阿燕,检查装备,特别是照明和通信。马老二,把帐篷支起来,避着风。建设,你负责警戒外围。”他转向我,“陈先生,你熟悉这里,四周看看,有没有不寻常的痕迹。”
阿燕应了一声,把她那器械箱打开,开始逐一测试头灯、手电、对讲机。马老二嘴里抱怨着“苦力活”,但还是磨磨蹭蹭地去摆弄那捆轻便帐篷。王建设听到命令,立刻站起身,拎起他那根一头磨尖了的钢钎,一声不吭地走向采砂场边缘的制高点,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蹲下,像块石头一样融入了阴影里。
我则站起身,沿着江滩往采砂场深处走去。
几台锈成了铁红色的采砂设备瘫在岸上,骨架歪斜,传送带烂成了絮状,耷拉下来。远处,靠着山脚,是几间屋顶塌陷的砖房,窗户和门洞都是黑的。
脚下的碎石硌得慌。空气里有铁锈、烂木头和江水腥气混合的味道。夕阳已经完全沉到了山后,只有天边还剩一丝灰白的光,勉强勾勒出周遭物体的轮廓。我走到那几台巨大的废弃机器旁边,伸手摸了摸冰冷粗糙、布满锈痂的铁壳子。又探头看了看那几间破屋子,里面空荡荡,只有些破烂家具和厚厚的鸟粪。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就是一片废弃了有些年头的荒滩。太正常了。当初我们在这里惊魂未定地分食干粮的场景,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我回到营地时,马老二已经把一个小帐篷支棱起来了,歪歪扭扭,但好歹能挡风。阿燕已经检查完设备。王建设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换了个方向,面朝铁棺崖那边。赵老六则在离我们稍远一点的水边站着,面朝铁棺崖的方向,一动不动。
“有啥发现没,陈教授?找到你上次说的水蜈蚣褪的皮没?”马老二见我回来,又开始嘴贱。
“闭嘴,吃你的。”我把手里的压缩饼干包装纸捏成一团,扔到一边。
夜里,赵老六安排了守夜。阿燕第一班,我第二班,马老二第三班,赵老六自己值最后那班。王建设没有被安排守夜,赵老六让他保持体力,明天负重开路。
“每人两小时。保持警惕,有异常,出声。”赵老六言简意赅。
篝火没让生,太扎眼。我们各自找了相对舒服的地方靠着。马老二钻进帐篷,没多久就传来了鼾声。阿燕抱着她的器械箱,坐在营地边缘一块较高的石头上,身影在微弱的星光下像个雕塑。王建设靠着一段水泥残柱,闭着眼,但看那姿势,不像睡着,更像是在假寐。我靠着一台废弃机器的轮胎,轮胎早已瘪透,硬邦邦的硌着背。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各种念头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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