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青铜铸就的怒容,就像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在这与世隔绝的江底深渊,面对这么一张脸,任何无神论者恐怕都得开始思考一下牛头马面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哥……”耗子的牙齿在通话器里磕得咯咯作响,“这……这门上画的谁啊?怎么长得比我指导员还凶?”
“可能是镇墓的。”我压下心头的惊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你看这面相,杀气腾腾,这叫怒相金刚,就是为了吓退我们这种不请自来的‘客人’。看来我们是找对地方了,这门后面,八成就是咱们的目标了。”
找到地方是一回事,能不能进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们三个人像三只苍蝇,落在一块巨大的铁饼上,显得那么渺小和无助。
这扇铜门厚重得令人绝望,别说我们三个,就算来一个工兵连,没有重型破障设备,也别想撼动它分毫。
“耗子,别光看着发呆,干点正事!”我冲他喊道,“把你的宝贝家伙拿出来,给这大门做个B超,看看它肚子里到底有什么。”
“得嘞!”耗子一听要动用他的专业设备,精神头立马就来了。
恐惧归恐惧,但对一个技术兵来说,没什么比在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施展自己的手艺更带劲的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腰带上解下新制作的“土制高精度声呐”。
耗子像个老中医给病人号脉一样,把那个金属探头紧紧地按在青铜门的表面,然后戴上听诊器的耳塞,闭上眼睛,另一只手轻轻地用指关节叩击着铜门。
“铛……铛……铛……”
沉闷的敲击声在水里传不了多远,但通过金属的震动,应该能反馈出一些信息。
我和水生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只见耗子眉头紧锁,表情一会儿疑惑,一会儿又恍然大悟,嘴里还念念有词:“奇怪……这回音……”
“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别跟那算命的似的,故弄玄虚。”我催促道。
耗子摘下听诊器,指着铜门,压低了声音:“这门后面是空的!”
“而且是个非常巨大的空腔!”耗子比划着,“我敲了七八个点,回音都特别深远。这门看着厚,但它就是个盖子,后面是个大得吓人的空间!比咱们礼堂还大!”
一个藏在江底三十多米深处、比礼堂还大的密闭空间?
“炸!咱们炸了它!”耗子瞬间化身爆破狂人,眼睛里放着光,“我带的药量足足的!只要在门轴或者锁眼附近找个薄弱点,定向爆破,保证炸得刚刚好,开一个能让咱们钻进去的口子,绝不伤到里面的宝贝!”
“你他妈想让我们所有人都埋在这儿吗?”我还没开口,水生冰冷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
他一把按住跃跃欲试的耗子,指了指我们的头顶,“这里是水下三十米,结构早就被水压平衡了。你这一炸,压力失衡,整个竖井都可能塌方,到时候咱们三个就成了肉夹馍里的馅儿了!”
水生的话像一盆冰水,把耗子炸药上头的脑子给浇醒了。
他缩了缩脖子,后怕地看了一眼我们下来的那条漆黑通道,不敢再提爆破的事了。
确实,在这种地方玩火,跟在火药桶上划拉洋火没啥区别。
不能硬来,那就只能智取了。
我打着手电,重新开始仔细检查这扇巨门。
我把每一寸铜皮都照了一遍,希望能找到什么机关暗锁。
可结果令人失望,整扇门浑然一体,除了中央那张狰狞的脸,再没有任何多余的雕刻或缝隙。
我又绕到那张人脸浮雕前,心里琢磨着,会不会机关就在这张脸上?
比如按一下它的眼睛,或者转一下它的鼻子?
这在评书里都是老套路了。
我伸手,试探着去摸那浮雕的眼珠。
触手冰凉滑腻,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水垢。
我用力按了按,纹丝不动。
我又去掰它的獠牙,结果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头给别了。
“妈的,邪了门了。”我骂了一声,不死心地继续研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三个人就像被困在瓶子里的蚂蚁,围着那个打不开的瓶盖团团转,急得满头大汗——如果潜水头盔里能出汗的话。
氧气瓶里的空气在一点点地消耗,耗子腿上的胶布虽然暂时顶用,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不能在这里耗下去了。
难道真要无功而返?
我烦躁地一拳砸在铜门上,开始强迫自己回忆整个过程中的所有细节。
从铁棺峡的玉琮,到水蜈蚣盘踞的“龙牙礁”;
从礁石根部锁着的铁链,到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口垂直竖井;
再到水面上那块刻着“回龙镇水”和蝌蚪符的石碑……
这些东西,一定有关联。
等等!
石碑!
我脑子里仿佛有道闪电劈过,瞬间照亮了所有混沌。
那块石碑!
我当时就觉得它不光是个记号,我说它是个“说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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