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时候快得像脱缰的野狗,有时候慢得像村口老头打的太极。
此时此刻,时间就他妈凝固了。
那几个鬼子,人高马大,一步一步往前挪。
他们手里的家伙黑黢黢的,我虽然不懂,但也看得出那玩意儿比派出所民警的五四式要高级得多。
打头那个络腮胡,脸上的褶子比我老家的核桃还深,眼神跟冰柜里的冻带鱼一样,又冷又硬。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日语,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但那意思我门儿清:再动一下,就把你们仨剁碎了喂王八。
“教……教授,”耗子哆哆嗦嗦地挪到我旁边,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腰后的无线电台,声音压得极低,“咋整?。要不……你跟他们唠唠?你说我是来勘测地质,测试短波绕射的,兴许他们就信了呢?”
“你当人家傻逼啊?”我压着火气骂他,“你看他们那张脸,像是来跟你探讨无线电技术的吗?这他妈是来讲‘物理’的!”
水生没说话,只是把匕首换到了右手,肌肉绷得像块石头。
我知道他的意思,真要动起手来,他会第一个冲上去,给我们俩争取一秒钟,最多一秒钟。
可一秒钟能干啥?
够我把人生过一遍电影?
络腮胡看我们没动静,似乎有点不耐烦,他身后一个瘦高个儿往前走了一步,用一支带激光瞄准器的手枪指着我,用一口生硬得能磕掉门牙的中国话吼道:“东西!交出来!”
东西?
什么东西?
我脑子飞速旋转,老子除了欠一屁股债,兜比脸都干净,哪来的东西?
难不成是耗子那台宝贝电台?
还是他那个塞满了炸药雷管的爆破包?
“什么东西?”我试探着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无辜的吃瓜群众,“大哥,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是三峡水文勘测队的,在这儿……在这儿测量水下地质结构,响应国家号召,为三峡工程做贡献的……”
我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脸红。
那瘦高个儿愣了一下,他回头跟络腮胡叽里咕噜了几句。
络腮胡的眼神更冷了,他一摆手,两个壮得跟牛犊子似的手下就端着枪朝我们逼了过来。
完了,这下彻底没戏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鬼子。
前面是地狱,后面是阎王。
这他妈叫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整个溶洞,又震了一下!
这次的震动,比刚才那一下要猛烈得多!
我脚下的地跟喝醉了酒似的猛地一掀,头顶上的钟乳石“噼里啪啦”往下掉,跟下冰雹似的,砸在地上碎成一地白渣。
那几个鬼子也没料到这一出,被晃得东倒西歪,队形一下就乱了。
水生突然暴喝一声,像头被激怒的豹子。
他没往前冲,而是猛地一转身,一把拽住我和耗子的后衣领,怒吼道:“跳!”
“啥?!”我跟耗子异口同声,脑子都懵了。
跳?
往哪儿跳?
往那个能把人撕成碎片的黑洞里跳?
你这是怕我们死得不够快啊?
可水生根本不给我们犹豫的机会,他那把子力气大得吓人,提着我们俩就像老鹰抓小鸡,卯足了劲儿往那黑洞边上冲。
后面的鬼子反应过来了,“砰!砰!”几声枪响,子弹“嗖嗖”地从我们耳边擦过去,打在岩壁上,溅起一串火星。
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下一秒,天旋地转。
我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身体瞬间失重,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耗子那杀猪一样的尖叫。
黑暗像一张厚重的大棉被,劈头盖脸地把我裹了进去。
我不知道自己掉了多久,可能是一个世纪,也可能只是一眨眼。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像个烂番茄一样摔在地上的时候,“噗通”一声,我砸进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液体里。
那水,凉得就跟直接从冰川上化下来的一样,瞬间就把我从里到外冻了个透。
我呛了好几口水,那水里带着一股子浓重的土腥味和铁锈味,又苦又涩。
我拼命地划着水,想浮出水面,可身上那件衣服吸了水,沉得跟块铁似的,一个劲儿地把我往下拽。
就在我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猛地把我往上一提。
“咳!咳咳咳!”我一出水面,就趴在一块滑溜溜的石头上,把肺里的水全吐了出来,那感觉,啧啧啧,呛过水的朋友都知道。
一束微弱的光照了过来,是耗子。
“哥,活着呢?”耗子的声音抖得跟弹棉花似的,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像张纸,“操,我的电台肯定进水了,这下损失大了。”
水生也从水里冒了出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口喘着气。
我们仨,居然都还活着。
我瘫在石头上,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没上来,一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意就先把我给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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