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这支临时拼凑的“陆战队”,扔下破船,开始沿着泥泞的江岸向上游进发。
水生走在最前面,他那把砍断锚链的消防斧别在腰后,手里拎着那根撬棍,像个沉默的开路先锋。
我跟在中间,手里攥着那个金属环,脑子里一团乱麻。
耗子殿后,他没再摆弄那台电台,而是时不时掏出土声纳,贴在地上或山壁上,侧耳细听,嘴里嘀咕着:“震动频率不对劲……下面是空的。”
翻过一道长满荒草的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一道近乎垂直的巨大崖壁,像一堵城墙,横亘在我们面前。
崖壁呈黑褐色,因常年水汽侵蚀,显得湿漉漉的,上面爬满了青苔和不知名的藤蔓,看上去就像一张巨大的人脸,五官扭曲,表情狰狞。
我们沿着崖壁底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脚下是黑色的淤泥和尖锐的碎石,一不留神就会崴脚。
“等等。”走在最前面的水生突然停了下来,他蹲下身,指着地上的一处痕迹。
那是一个很新的脚印,印得很深,看鞋底的纹路,是那种很专业的户外登山靴。
“人刚走没多久。”水生用他那猎人般的直觉下了判断,“往那边去了。”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崖壁下,有一片不自然的灌木丛。
走近一看,心都凉了半截。
灌木丛后面,赫然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被人为地扩大过,边缘还有新的凿痕。
一扇破破烂烂的尼龙网,像是遮羞布一样挡在洞口,网上还挂着几片枯枝败叶做伪装。
江龙那帮孙子,已经先我们一步找到地方了!
我心头一沉,正想说点什么,眼睛却被尼龙网上挂着的一个小东西给吸引住了。
那不是树叶,也不是石块。
那是一个小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碎片。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网眼上摘下来。
那是一块手表的表链碎片,做工粗犷,带着浓浓的工业风。
表链的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五角星徽记,和几个已经磨损的日文假名。
“帝国陆军”。
我操!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中。
鬼子军表!
这个发现,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的疑点。
江上的日语哭喊、腿上绑着“41-07-29”环志的怪鸟、74年的勘探日志、以及眼前这个盗洞里留下的日军军表……
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江龙那帮人,不是我们的主要对手!
他们可能只是被推到前面的炮灰,或者,是跟另一伙人合作的本地向导。
真正盯上这“铁棺崖”底下东西的,是另一伙人!
一伙装备精良、心狠手辣、并且跟几十年前那次秘密勘探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日本人!
“哥,这……”耗子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这是旧日本陆军的制式军表链扣,‘精工舍’早期型号,糙是糙了点,但结实。我以前在部队里见过。”
“你看这上面的血迹。”水生指着碎片边缘一抹暗红色的痕迹,声音冰冷,“还是新的。”
我拿着那块冰冷的金属碎片,手心里全是冷汗。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那台破收音机里传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孤魂野鬼的哭嚎。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日本人,在不久之前,就在我们脚下这个黑洞里,发出的求救!
而他那句撕心裂肺的鸟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遇到的,到底是什么?
是“翻江龙”?
还是比那玩意儿更可怕的东西?
我们仨站在这个阴风阵阵的盗洞口,像三只被猎人盯上的傻狍子,进退两难。
进去,洞里不知道有什么怪物等着我们开席。
不进,我身上的债还不了,我们连修船的钱都没有,早晚得饿死在这荒郊野外。
“妈的,”我把心一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看来这阎王爷的饭局,请柬不止发了咱们一桌。”
我转头看着耗子和水生,苦笑了一下。
“怎么说,二位?”
耗子反手抽出那把改短的工兵铲,在手里掂了掂,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他盯着黑洞洞的洞口,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还能怎么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水生没说话,只是把腰后的消防斧抽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
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行吧。
草台班子就草台班子,总比坐以待毙强。
我深吸一口气,洞里吹出的风带着一股子地下河特有的土腥和腐烂气息,呛得我直咳嗽。
我回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江面,心里最后一次问候了江龙和他背后那帮鬼子的全家。
然后,我转过身,对着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迈出了第一步。
“走,哥几个,”我压低声音,故作轻松地说,“断头滩下都洗过澡了,还怕在铁棺材里睡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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