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丽强撑着办理了出院手续,那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虽只闻了三日,却仿佛已沁入骨髓,时时提醒着她前世的终结与今生的伊始。医生本劝她再观察一日,但她心系玉佩,如何肯依?只推说家中尚有要事,取了药,便匆匆离去。
时值七月盛暑,烈日当空,炙烤得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街市上车马喧嚣,人声鼎沸,一派红尘滚滚的鲜活景象。刘丽丽立于医院门口,看着这熟悉而又隔世的热闹,恍如梦中。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老家的地址,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实则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车行渐远,市区的繁华高楼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日渐熟悉的旧街景。老城区一带,多是些有些年头的独栋宅院,白墙黑瓦,墙头偶有青藤蔓生,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宁静。车子在一处略显斑驳的院门前停下。这便是刘家老宅了。自父母为了工厂生意便利搬到城西新居后,这老宅便常常空着,只定期请人打扫。院门上的铜环已有些发暗,门槛石被磨得光滑如镜。
刘丽丽取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咔哒”一声,院门应声而开。一股混合着旧木、尘土与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味道,竟是那般令人心安。庭院不大,青石板缝隙里钻出几丛倔强的野草,墙角那株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投下满院清凉。她无暇细看,径直穿过庭院,踏上正屋的台阶。
厅堂内光线略显昏暗,家具上都蒙着防尘的白布,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没有停留,沿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直上阁楼。
阁楼低矮,需微微弯腰方能进入。光线从屋顶一方小小的玻璃天窗透下,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柱,光柱中无数尘埃如金色的小虫般飞舞。阁楼里堆满了旧物,多是祖辈留下的箱笼、废弃的家具以及一些用不上的杂物,上面都积了厚厚一层灰。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纸木气息。
刘丽丽目标明确,径直走向角落那个不起眼的樟木箱子。那是奶奶生前常用的衣箱,奶奶过世后,一些她珍视的旧物便收在了里面。她记得清楚,那盛放玉佩的首饰盒,就放在这箱子的最底层。
箱盖开启,一股樟木与旧衣料混合的淡淡气味涌出。她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衣物一件件取出,大多是奶奶的旧式旗袍和袄裙,料子虽旧,却保存得极好。指尖触到这些带着回忆的物件,前世的种种温情与后来的酸楚一并涌上心头,鼻尖微微发酸。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继续向下翻找。
终于,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物事。她心中一动,轻轻将其捧出。那是一个紫檀木打造的首饰盒,约有巴掌大小,式样古雅,盒盖上以细如发丝的银丝,嵌出一幅喜鹊登梅的图案,只是年代久远,银丝已有些氧化发黑,那紫檀木的色泽也愈发深沉内敛。盒子上并未落锁。
刘丽丽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就是它!前世,她就是从这个盒子里,亲手取出了那枚关系着家族命脉、仙缘道机的玉佩,递到了林薇薇手中。那一递,便断送了自己的一生,成就了仇敌的青云之路。
她将首饰盒捧在手中,只觉分量不轻。盒面上积着一层薄灰,她用袖子轻轻拂去,露出紫檀木温润的本质。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阁楼中带着霉味的空气,这才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掀开了盒盖。
盒内衬着褪色的红绸,一枚玉佩静静躺在其中。那玉佩通体墨黑,色泽深沉内敛,仿佛能将周围的光线都吸纳进去。玉佩呈圆形,比铜钱略大,厚度适中,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正面以极为精湛的刀工,浮雕着繁复的云纹,那云纹盘旋缭绕,层层叠叠,看似杂乱,细观之下却隐隐觉得内蕴玄机,仿佛暗合某种天地至理,云纹中心,有一点极细微的暗金之色,若不细看,几难察觉。
这正是奶奶临终前,紧紧攥着她的手,叮嘱她务必世代珍藏,不可遗失的祖传玉佩!前世她懵懂,只觉此玉古朴可爱,却不知它竟是通往另一番天地的钥匙!
她伸出右手食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轻轻覆上了那冰凉的墨玉。
就在指尖与玉佩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原本触手温润的玉佩,骤然变得灼热!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并非沿着手臂血脉,而是以一种更直接、更玄妙的方式,顺着她的指尖,倏然窜入,直冲脑海!
“嗡——”
刘丽丽只觉脑中一声轻鸣,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种灵魂层面的震颤。眼前骤然一花,病房、老宅、阁楼……所有景象如潮水般退去,瞬间变换!
她发现自己立于一片奇异的天地之中。
脚下是湿润而松软的黑色土地,带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举目望去,这片空间并不算十分广阔,约莫只有半亩见方,边缘处是灰蒙蒙的雾气,缓缓流转,仿佛无形的墙壁,将这片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来。空间的顶部,并无日月星辰,却散发着一片柔和而明亮的白光,如同晨曦微露,将四下里照得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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