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灵魂震颤、死寂如渊、无形的风暴即将彻底爆发的时刻——
丹陛之上,那尊笼罩在明黄龙袍与沉沉暮气中的帝王,终于动了。
一直半倚在明黄软榻上的大周皇帝项胤禛,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掌控乾坤、生杀予夺的无上威压,抬起了他那枯槁如千年鹰爪般的手。动作不大,甚至有些迟滞,却如同凝固了时间与空间!那只手悬停在半空,如同执掌生死的判官之笔,瞬间攫住了整个金銮殿所有的心神!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呼吸,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部凝固,全部聚焦在那只代表着最终裁决、无可违逆的枯瘦手掌之上!
“传旨——”
一个苍老、沙哑,却蕴含着无尽威严与冰冷决断力量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府深处传来,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彻在死寂的大殿穹顶之下:
“兵部右侍郎严崇,问政失察,言辞狂悖,不思其职,反生枝节。更兼举止失仪,御前失态!着即革去侍郎之职,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严查其任内所涉南疆军情疏漏诸事,凡有勾连,一并发落,绝不姑息。” 雷霆手段!革职查办,彻底斩断魏王一臂!
“监察御史马元,风闻奏事,不辨情由,妄加弹劾,有失风宪之体。褫夺御史之职,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敲山震虎!马元政治生命终结!
皇帝浑浊的目光转向项易,语气听不出喜怒,却重若千钧:
“南疆镇南王世子项易,千里赴阙,忠孝可嘉。身负父仇,更历落马坡之险、昨夜刺杀之厄,携证鸣冤,言辞虽有激切,然情有可原。所呈叛贼赵元培父子通敌罪证,着三司会同兵部,即刻严查!穷究党羽,追索同谋,无论牵涉何人,一律严惩不贷!务使国法昭彰,以慰南疆忠魂及落马坡、听竹苑殉难之士!”
“镇南王项崮笙,为国戍边,教子有方,忠勇可悯。赐御用百年老参十支,九转回春丹三匣,八宝紫金护心镜一副,即日遣快马送南疆行辕。令其安心静养。”
“项易,”皇帝的目光落在殿下那单薄却挺立的身影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尔父伤重,尔乃世子,更亲历险厄,深知边患之危。南疆军民所系,非尔莫属。即日起,暂代父职,署理南疆军务!赐蟒袍玉带,以示恩荣。待三司查明叛贼罪证,朝廷自有明旨,为你父王,为南疆将士,为落马坡、听竹苑殉难忠魂,讨还血债!”
圣旨既下,恩威并施!承认项易忠孝,肯定证据,下令彻查赵元培!赐药慰镇南王!最关键,暂代父职,署理南疆军务!蟒袍玉带加身!项易这南疆幼虎,终于在帝都撕开了一道血口,更获得了实质性的权柄!
“臣…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项易强忍气血翻涌与旧伤痛楚,深深拜伏下去,额头重重触在冰冷金砖之上。声音带着激动与疲惫交杂的沙哑,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虚弱。
他知道,这第一步,成了!以血开路,以命相搏,终于争得了这一线生机!署理南疆,蟒袍加身,是护身符,更是复仇的权柄!
然而,就在他拜伏的瞬间,就在那象征着无上恩荣的蟒袍玉带即将被内侍捧到他面前之际——
项易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悲愤与控诉,而是如同淬火寒冰,带着一种洞穿一切、早已料定后手的锐利,直直射向脸色铁青、眼中怒火与杀意几乎要喷涌而出的魏王项烈!更若有深意地扫过一旁神色凝重的楚王项灏!
“陛下!”项易的声音陡然再次响起,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打断了退朝的节奏,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拉回。“谢陛下天恩!然,我这尚有一物,关乎落马坡伏击元凶、昨夜刺杀根源!此乃谋害宗室、动摇国本之铁证!我,不敢不呈于御前!”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落马坡元凶,昨夜刺杀根源,谋害宗室,动摇国本!每一个词都如同惊雷,刚刚略有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至极限。
皇帝浑浊的眼中,精光骤然爆射!“呈!”
项易缓缓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与摇晃,从怀中贴身之处,取出一只染着暗红血迹、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狭长铁盒。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死寂得落针可闻的大殿中,一层层、极其缓慢地打开油布,仿佛在揭开一个惊天的秘密。
油布褪去,露出里面几枚黝黑无光、箭头闪烁着幽蓝毒芒、尾部带着独特鹰隼标记的弩箭箭簇——正是昨夜听竹苑黑鸦所用之魏王府秘制“硬角毒弩”的箭簇!而在箭簇旁边,是几张墨迹淋漓、按着数个鲜红刺目手印的供状!
项易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恐惧的魏王项烈,最终定格在楚王项灏那骤然收缩的瞳孔上!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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