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三声嘶吼汇成一股狂暴的音浪,带着献祭般的决绝热血,撕裂漫天尘沙,直冲云霄!
项易目光平静如水,缓缓扫过台下三人。石头眼中那股草莽的狠厉与生死间磨砺出的警觉,阿苏眉宇间流转的市侩机灵与见风使舵的本能,铁牛身上那份纯粹如山岳、毫无杂质的蛮力…在他那双洞察秋毫的眼中,清晰得如同沙盘上新置的三枚属性迥异、用途分明的棋子。他极其轻微地颔首,仿佛在棋盘上落下了无声的一子。
栖梧轩内,檀香幽微浮动。云璃将一枚触手温润、色泽深沉如墨、隐有流云暗纹浮动的古玉平安扣,无比郑重地系于项易纤细的颈间。玉扣古朴,仿佛承载着时光的重量。
“易儿,”云璃的声音沉凝如渊,目光灼灼,似要穿透儿子的灵魂,烙下印记:“此守心扣,乃娘亲血脉所系,代代相传。”她指尖带着无限眷恋与忧虑,轻轻拂过冰凉光滑的玉面,“玉能养人,更能守心。娘亲不求你算尽天下,名动八荒。只求你…无论身处何地,面对何人,心中永存一线光明,一丝敬畏。”她一字一顿,重若千钧,字字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慧剑锋芒,可斩世间千般劫难,唯有一点不灭的仁心,方能渡那万丈深渊。算尽苍生万物,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唯有人心…深不可测,重不可量。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之渊,持此玉…守你本心,护你灵台!”她的声音带着近乎哀求的决绝。
项易低头,墨玉的温凉丝丝缕缕渗入肌肤,也悄然渗入那片冰封的心湖。他清晰地感受到母亲话语中那沉甸甸的忧惧与几乎要溢出的期冀。
“娘亲,易儿记住了。”他轻声应道,清澈眼底,似有极其微弱的涟漪无声荡开,转瞬即逝。
旁侧,阿苏眼珠骨碌一转,脸上瞬间堆满谄媚至极的笑容,身体前倾,声音甜得发腻:“哎哟喂,王妃娘娘。这玉…这玉真真是稀世珍宝啊,您瞧瞧这水头,这光泽。啧啧啧,戴在咱们世子爷这通身的气派上,那叫一个天造地设,贵气逼人。小的听南疆最有见识的老人讲,玉有灵,人自安。这守心扣定能护佑世子爷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百邪不侵。”
石头沉默地站在稍远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探针,飞快地扫过那枚墨玉,随即垂落眼帘,将所有情绪深深掩藏。铁牛则挠着刺猬般粗硬的短发,咧开大嘴,瓮声瓮气地憨笑道:“好看,真好看,铁牛用命护着,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碰世子的玉。”
云璃唇角牵起一丝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目光如实质般,逐一扫过三个少年迥异的面孔,最终重重落在项易身上,声音轻缓,却重逾山岳:“好孩子…世子,便托付给你们了。”
“托付”二字,如同无形的巨峰,沉甸甸地压在三人骤然收紧的心头。
王府后园,假山幽邃,梧桐树荫浓密如盖。项易负手立于树影之下,小小身躯却散发着无形的威压,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石头如一头绷紧的猎豹,锐利目光鹰隼般扫视着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阿苏无聊地用脚尖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子,显得有些百无聊赖。铁牛则像一杆插进地里的铁铸标枪,挺立不动,只有虬结的肌肉在无声贲张。
“考校近日所学。”项易的声音不高,却冰冷清晰,如同细针扎入每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他指向假山旁那株高大繁茂、枝叶如盖的梧桐树冠,“若敌暗哨藏匿于此,如何无声接近,擒杀或驱离?石头,你先说。”
石头眼中凶光爆射,语速快如连珠炮,带着底层特有的狠辣黑话:“回世子,先踩盘子观风辨向,看惊鸟飞散判有无。选下风位,溜边儿借灌木阴影潜至树下。投石问路惊其神,或仿夜枭、狸猫叫打晃子扰其耳目。攀树用壁虎游墙法,落地猫足无声。近身可用‘闷棍’击后脑,或捂嘴割喉。务必一击毙命,不留半点声响。若为驱离,用惊蛇之法逼其移位,外围设伏擒杀。”字字句句,浸透着血腥与生存的残酷法则。
项易面无表情,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阿苏:“若此人非敌,乃我方需密联之暗桩,藏身树冠。你如何在不惊动外围监视眼线下,将密令递入其手?”
阿苏脸上瞬间堆起市侩油滑的笑容,身体语言也活泛起来,手舞足蹈,唾沫横飞:“世子爷,这活儿讲究个软着陆。不能硬来,得顺毛捋。小的扮个抓蛐蛐玩疯了的顽劣小童,在树下瞎扑腾,嘴里可劲儿嚷好大的铁头将军,别跑。趁这乱乎劲儿,把密令卷成细条儿,塞进绑了红线的草编叫天子里,再失手那么一抛。嘿,凭小的这手准头儿,保准挂那树杈上显眼又不起眼的地儿。然后小的就跳着脚骂娘,骂累了往树根底下一坐,嚷嚷累死了,挺尸打盹儿。树上那位爷,自会趁小的‘睡死’的空当,神不知鬼不觉取走密令。这就叫虫递信,人歇脚,神仙来了也难觉,就算有眼线盯着,也只当是娃儿胡闹,眼皮子都懒得抬。”他边说边比划,绘声绘色,将市井小民的机变狡黠展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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