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墨门巧匠
临淄墨家工坊的铜灯悬在梁上,灯芯爆出的火星坠在积灰的齿轮堆里,洇出细小的焦痕。两千多个齿轮在青石案上泛着冷光,淳于髡的手指在磁石堆里翻飞,指腹的老茧蹭过玄铁,发出细沙磨玻璃似的轻响。他抓起块巴掌大的玄铁,往火炉里送时,铁钳与炉壁碰撞,溅出的火星落在林越手背上,烫出枚转瞬即逝的红斑,像颗被掐灭的火种。
你这针盒的核心齿轮快磨平了。老工匠的声音混着铁器敲打声,像块粗糙的砂纸在磨木头,上次在秦宫硬接徐福的蛊虫波,齿牙崩了三分之一,再用就得散架——你当墨家的东西是铁打的?他将玄铁在砧上敲出清脆的响,火星溅在案上的罗盘上,把字烫得发亮。
林越的针盒躺在青石案上,表面的裂纹像条干涸的河,金红的光流在裂纹里挣扎,时明时暗,像濒死者的呼吸。自虢国回来后,这盒子就总在夜里发烫,显影的图谱时断时续,此刻屏幕上的乱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像墨汁滴进清水,晕染出一片混沌。淳于先生,它还能撑住吗?他的指尖划过盒面,那里的纹已经暗淡,边角被蛊虫的酸液蚀出细坑,像被虫蛀过的树叶,扁鹊先生说这盒子藏着鼎魂的钥匙,要是坏了...
扁鹊那老小子就爱故弄玄虚。淳于髡突然将烧红的玄铁按进冷水,一声,白雾裹着铁腥味漫开来,在他虬结的胡须上凝成细小的水珠。玄铁表面浮出齿轮的雏形,齿牙的角度与针盒内部的凹槽严丝合缝,连最细微的倒角都分毫不差。但他说对了一件事——墨家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坏。他朝两个墨家弟子扬下巴,声音陡然拔高,取东方青铜、南方赤金、中央黄土来,要最纯的那种!青铜得是会稽山的雷纹铜,赤金要南海砂炼的,黄土...他顿了顿,眼神突然锐利如刀,要终南山脚下的鼎心草根下三尺的,带根须的那种!
弟子们抬来五个鼎形容器,青铜泛着冷光,映出屋顶的蛛网;赤金映着火苗,流淌着液态的光;黄土里埋着块磁石,石面吸附着密密麻麻的铁屑——是临淄城外的特产,能吸走方圆十里的铁器,连工匠的铜纽扣都在微微颤动。淳于髡将针盒放进中央的土鼎,手指在案上的罗盘上转动,盘上的天干地支突然亮起,与针盒的光流产生共鸣,金红与银紫的光丝在空中缠绕,像两只交颈的鸟。五行对应五脏,也对应五方之气。他的指甲划过罗盘上的位,我给你加个聚气阵,以后再遇蛊虫波,就能自动吸收对方的能量,反过来治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懂吗?
林越看着针盒在土鼎里微微震动,盒面的裂纹正被金红的光一点点填满,像被岩浆愈合的地壳。淳于髡的袖中突然滑出卷竹简,上面画着《神农鼎基因图谱》的初稿,比针盒显影的更粗糙,却在鼎足的位置标着与DNA双螺旋相同的纹路,墨迹里还嵌着细小的铜屑,是用刻刀一点点凿上去的。这是邹衍那老东西偷偷画的。老工匠用铁钳敲了敲竹简,发出空洞的响,他嘴上说逆天,夜里比谁都研究得勤,去年还偷摸来我这借过测微镜,说是观星用,骗谁呢?镜筒里还沾着鼎心草的花粉。
阴阳家也在解析鼎魂?林越的针盒突然弹出段光流,与竹简上的纹路重合,显影出甲=A,乙=T的字样,金红的光流将字投射在墙上,像用烙铁烫出来的,边缘还在微微跳动,他们不是说天人感应不可破吗?说解析鼎魂会遭天谴,雷劈火烧那种?
淳于髡的锤子突然顿住,火星落在罗盘上,将丙=G的字样烧得更亮,像只睁开的眼睛。别听他瞎扯。他将赤金碎片贴在针盒表面,碎片立刻与盒面融为一体,冒出细小的金泡,当年邹衍见燕王时,偷偷用罗盘测过鼎魂的气,回来后就疯魔了似的研究天干地支,把自己关在观星台三个月,出来时头发都白了——他怕的不是解析,是怕这秘密落在徐福手里。老工匠突然压低声音,往门口瞟了一眼,毕竟,阴阳家的五德终始说,最早就是从鼎魂的能量周期里悟出来的,要是被徐福拿去当武器,他们的饭碗就砸了。
针盒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像玉磬被敲响,震得案上的齿轮都在共振。土鼎里的五行气顺着齿轮的纹路往里钻,裂纹彻底消失,盒面的纹重新亮起,比原来更锋利,像把出鞘的剑,光流在纹路里流淌,像有生命的河。屏幕上的乱码褪去,显出完整的《神农鼎基因图谱》,鼎耳的位置标着个红点,旁边写着二字,笔画边缘还在微微跳动,像颗心脏在搏动,与林越的心跳频率渐渐重合。
成了。淳于髡擦了把汗,玄铁齿轮在他掌心还发烫,烫得他直甩手,指缝里还嵌着铜屑,现在它能吸收五行气,还能定位鼎魂相关的能量场,哪怕在千里之外——就像条嗅觉灵敏的狗。他突然压低声音,往门口瞟了一眼,不过你得小心邹衍那老东西,今早有人看见他带着弟子往工坊来了,说是要清妖孽,我看他是来抢功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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