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晚卿要拍摄的,是《潜夜》中沈清韵角色成长的一个关键转折点——她不得不亲手“处理”掉一个已经暴露、并且企图叛变投敌的联络员。这场戏几乎没有台词,全靠演员的眼神、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来展现人物巨大的心理冲击和挣扎。
化妆间里,气氛比往常要凝重一些。化妆师小心翼翼地给苏晚卿上妆,刻意将她的脸色化得比平时苍白几分,眼底也用浅色眼影营造出淡淡的青黑,凸显人物的疲惫和内心煎熬。
“晚卿姐,今天这场戏……感觉好难啊。”晓雯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小声说道。连她都从剧本里感受到了那股沉甸甸的压力。
苏晚卿看着镜中逐渐变得脆弱而坚毅的脸庞,轻轻“嗯”了一声。她昨晚反复研读剧本,又看了陆凛推荐的《风声》片段,试图抓住那种在极端环境下,信仰与人性的拉扯。她知道,这场戏演好了,沈清韵这个角色就真正立住了。
到达片场,许静导演特意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晚卿,放轻松,找找状态。这场戏不急,我们慢慢磨。”
周铭今天没有戏份,但也早早来到片场,看到苏晚卿,他递给她一瓶温水,低声道:“加油,这场戏很考验功力,但你肯定没问题。”
就连几个平时只是点头之交的老戏骨演员,也投来鼓励的目光。经过前段时间的风波和后续的拍摄,苏晚卿用她的专业和态度,赢得了剧组大多数人的尊重。
“谢谢大家。”苏晚卿感激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走到布置好的场景——一间安全屋的密室。灯光被调得昏暗,只有一束顶光落下,照在房间中央那把冰冷的椅子上,营造出压抑、窒息的氛围。
“各部门准备!演员就位!”
苏晚卿走到指定位置,闭上眼睛,开始调动情绪。她想象着沈清韵此刻的心情:那个即将被“处理”的联络员,或许曾是她信任的同志,或许曾一起并肩作战,但此刻,他的背叛可能葬送整个组织。恐惧、不忍、愤怒、决绝……种种情绪在她心中翻腾。
“Action!”
打板声落,苏晚卿睁开眼。
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那个优雅从容的沈家大小姐,也不是面对敌人时那个机敏冷静的地下工作者。那里面充满了挣扎的痛苦,瞳孔微微颤抖,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看到了那个即将逝去的生命。
她没有大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手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松开,又再次蜷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镜头推近,给她面部特写。
苍白的脸上,嘴唇紧紧抿着,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她的呼吸变得轻微而急促,胸口起伏着。眼睛里,有水光在汇聚,那是为同志即将逝去而流的泪,也是为这残酷斗争必须做出的选择而流的泪。但她强忍着,没有让那滴泪落下。
信仰与人性在她眼中激烈交战。
最终,信仰压倒了那一丝软弱。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那抹水光被强行逼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黑暗和背负罪孽的沉重。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做了一个干净利落、代表“清除”的手势。这个手势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做完之后,她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塌陷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挺直。
整个表演过程,没有一句台词,只有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和肢体语言,却将人物内心的惊涛骇浪展现得淋漓尽致。
“Cut!”许静导演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赞叹,“非常好!晚卿,情绪非常饱满,层次感绝了!特别是那个眼神的变化,从挣扎到决绝,太到位了!我们保一条!”
全场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随即响起低低的掌声。大家都被苏晚卿这段无声的表演带入戏了。
苏晚卿却还沉浸在那种沉重的情绪里,一时无法抽离。她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胸口还有些发闷。
晓雯和张萌连忙拿着外套和水上前,担忧地看着她。
“晚卿姐,你没事吧?”
苏晚卿摇了摇头,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让她感觉真实了一些。“我没事,就是……有点缓不过来。”
这时,她的手机在晓雯那里震动了一下。晓雯看了一眼,小声说:“晚卿姐,是陆导的信息。”
苏晚卿接过手机,点开。
陆凛只发了简短的四个字:【演得很好。】
没有多余的话,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注入她还有些冰冷的心脏。他知道她今天拍这场戏,他一直在关注着。这句来自专业人士的肯定,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苏晚卿深吸一口气,感觉那股沉甸甸的压抑感消散了不少。她回复了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
很快,陆凛又发来一条:【晚上视频,聊聊。】
苏晚卿看着这条信息,嘴角微微弯起。她知道,他这是不放心,想亲自确认她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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