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幽暗房间,没有窗户,墙上挂满青铜铃铛。
有人站在背后,摇动一枚墨蝉,清脆铃声响起,带着诡异节奏。
一个冰冷的声音命令她背诵:“忠于天序,灭私欲,断亲情,绝善念……”
她浑身一颤,猛地抬头。
烛影晃动,仿佛那声音仍在耳边回荡。
夜深如墨,织造局西厢一灯如豆。
白露枯坐案前,火折子在掌心攥得发烫,却始终未能划燃。
那本残破的日记摊在膝上,烧焦的边角蜷曲如枯叶,而未燃尽的一页上,泪水蜿蜒而下,洇湿了纸面——原本空白的背面,竟浮现出一行细小墨字:“我记得娘叫我阿阮……”
她指尖猛地一颤。
阿阮?谁是阿阮?
可这名字却像一把锈锁被悄然拨动,记忆深处轰然裂开一道缝隙。
她看见自己蜷缩在冰冷石室中,年幼瘦弱,耳边铃声清脆而诡异,一声声敲进骨髓。
那个没有脸的男人摇着墨蝉铃,命令她背诵:“忠于天序,灭私欲,断亲情,绝善念。”每错一字,手腕便被刺入一根银针,痛至昏厥。
可另一幕却突然浮现:一个女人蹲在她面前,将她冰冷的小手裹进自己的衣襟里,轻声说:“阿阮不怕,娘在这儿。”
那声音温柔得让她想哭。
“我……不是静蝉。”她喃喃出声,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我是……阿阮?”
烛火忽地一晃,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惊醒般合上日记,慌忙藏入袖中。
再抬头时,眼底已不再是空洞麻木,而是翻涌着挣扎与怀疑。
——有人正在唤醒她。
与此同时,织造局正堂。
陆沉踏着夜色而来,黑靴踩碎满地月光。
他一身巡检官服笔挺,腰佩铜牌,身后跟着两名天机阁暗卫。
他直入内院,毫不客气地推开库房门,厉声道:“奉令查证丝线密纹来源,陆匠头,请交出近三月所有绣样底稿!”
陆锦年拄杖立于门前,灰蓝布袍猎猎作响,眼中怒火翻腾。
“你算什么东西?”老人冷笑,声音沙哑却如刀锋出鞘,“你穿这身狗皮就敢来掘祖宗的坟?当年你兄长陆昭宁死不交账本,血溅五步,只为守住‘烽火纹’的秘密!如今你倒投靠天机阁,替外人来挖根刨底?”
陆沉脸色骤变,怒极反笑:“老东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苏晚晴私用军纹传递密信,已是死罪!我今日不仅要查丝线,还要查封她所有货物流向——我看她那‘还魂露’还能酿几天!”
话音未落,一名农信坊伙计跌跌撞撞跑来,满脸惶恐:“陆大人恕罪!小的送错了单据……这是刚整理的库存清单,误送到您这儿了……”
说着,递上一份泛黄纸页。
陆沉目光扫过,瞳孔骤然收缩——
纸上赫然写着:“九转露母液三十罐,暂存西仓地窖,待明日转运。”
他嘴角缓缓扬起,阴鸷一笑:“好啊,苏晚晴,这次你真是自寻死路。”
夺过单据,转身便走。
暗处,一道身影悄然退入阴影。
那是苏晚晴派来的耳目,脸上无惊无惧,只轻轻吹了一声极低的口哨——如风掠竹。
城南,农信坊主院。
苏晚晴正立于沙盘前,指尖轻点西仓位置,唇角微扬。
“鱼,咬钩了。”
她转身,对身旁沉默伫立的周铁生低语一句:
“传令下去——西仓地窖,即刻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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