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贵几乎要哭了,瞬间又觉得自己错怪保长了,他暗暗自责,嘴唇哆嗦了几下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郭修谋拍拍二贵的手,颇为感慨地说,别说了,我都明白,这点钱先拿着,没了你吱声,都不容易啊。
再次把二贵收归麾下,郭修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自得,虽然那是两块大洋换回来的,仔细算算,一点不亏。这两年,少了二贵鞍前马后的效劳,有些事实在捉襟见肘,毕竟有些事情不好自己出面,倘若自己出面了,效果乃至影响也大打折扣,毕竟身前有个使唤的跟没有使唤的不一样,虽说自家五个儿子,也都听从他的调遣,但用起来跟用下人不一样,面子上更不一样,再说,因为是自家儿子,有时候难免不听话,执行起来也不一样,明的不敢呛他,暗地里磨洋工也是常事,为此郭修谋有时候干憋气还没招。
想想,以前有二贵的日子,那真叫一个惬意,顶多搭顿饭,或者穿旧的衣物当做赏赐一般扔给他,除了有一种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之外,施舍的心情实在爽,其余的真不要操心。如今,两块大洋撒出去,以前的二贵又回来了,甚至比以往更甚,他能看出二贵的心理,整个苗家庄,除了他郭修谋把二贵当盘菜,其余的还真没有别人买乎他。
送走二贵,郭修谋盯着西边的晚霞笑了,两块大洋的事,二贵又回到他的身边,那份感恩戴德的心情似乎比以前更甚,想想,这两块大洋不亏,值。郭修谋临睡前还想着二贵那种谄媚的笑,那是一种被冷落之后又心怀感激倍觉恩宠的笑,哪怕那笑里含着一些幽怨,毕竟,有冰释前嫌重新投靠的意味,所以,郭修谋也不在乎二贵的幽怨或者是冤屈了。何况二贵临走时胆胆惊惊的谨慎,走了多远了,又回过头,小心地说道,有什么事你吱声。郭修谋挥挥手,看着二贵因为兴奋而略显凌乱的脚步踢踏着走远,乃至消失在四岭土黄色的墙头拐角。
有些事说起来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自打苗永昶娶亲之后,一年时间里又添了一个男孩,苗家的运势似乎否极泰来,再也看不到以前灰暗的印痕,就连那个男不过四十的魔咒似乎也像一个久远的传说,再也无人提起,苗家庄的闲人聊起苗家的故事也多半充满了崇敬,从苗南拳的英勇事迹说起,到最后,归纳成一句话,这家人该有好运了。说这句话的意思好像苗家不转运对不起老天老爷,对不起这些老亲世林似得。
郭修吃过晚饭,照常坐在老旧的太师椅上喝着晚茶。此时的他的晚茶已经迥异于以往的晚茶,现在的他更多的心思放在晚茶之外,以前纯是一种消遣,一种形式,而今,他的心思就在门前的二十亩好地上。女人对于郭修谋的执拗十分不解,拿钱买地干嘛那么讲究,买哪里的不是买,干嘛非得买苗家的。女人的想法也无可厚非,拿钱买地没必要局限在苗家庄,下湖的大片黑土地哪一块都比苗家庄的壮,脚踩上去滋滋的冒油,种什么庄稼收成都比苗家庄的好,要说缺点就是路稍微远一点,但这仅是唯一的缺点,要说好处,那就大了去了,单说产量,就这一点,下湖的好处远远大于苗家庄,收成更是多出三四成,用心的话多出一倍,庄户人种庄稼不就图的多种多收么,多一口就是明个明的好处,多一口撑不死,少一口就难受。
郭修谋气愤于女人的眼界的窄浅,倘若如她一般所说哪还有他,以及爷爷的日思夜想,耿耿于怀,他又不是不知道下湖的土地的肥沃,试想,哪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庄稼人不知道土地的重要,不知道土地的好孬。有些人,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体有几块骨头,有多少毫毛,但是哪块土地的收成,哪块土地的肥力,说起来如数家常,更有老道的庄户人连哪块土地的历史,哪块土地的姓氏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他郭修谋更不可能不知道。郭修谋想的不是这个,此时的郭修谋一门心思想的就是怎么把门前苗家的二十亩地改姓郭,哪怕多花一些大洋也值得。既然苗家没有卖地的打算,或者说没有卖地的可能,那他郭修谋只能想别的法子,至于怎么给苗家添点事,还真是个难题,小打小闹的不起作用,大的又不好操作,郭修谋费了一晚上的脑筋也没想出个周全之策。
郭修谋借口买大车去了徐州。本来他打算让二贵替他跑一趟的,可左思右想感觉不稳妥,别看二贵在村子里能得跟钻天锥样,眼皮也够活泛的,一到了外边就不知东西南北了,典型的家门口的光棍,何况他要办的事及其隐秘,不能让外人知道,是以,他只好自己亲自出马走一趟徐州城。
想了多少法子,最后都被郭修谋自己否定,仔细捋捋,不是这不合适就是那有漏洞,想得脑瓜子疼,郭修谋也没想出个道道,只好劝说自己赶紧睡了。睡了也睡得不踏实,稀里糊涂得就做了个梦,梦中见到爷爷,拄着拐棍笑眯眯地问他,家前那块田弄回来了没有。梦里郭修谋没敢回答,支支吾吾告诉爷爷说快了。爷爷好像很高兴,拐棍顿着地说,好孙子,好孙子。郭修谋醒来后猜闷了好久,分不清那是自己的所思所想还是梦。他扭头往外看,窗棂外头的天青艮的,不知道什么时辰。那头的女人也被他闹醒了,问他什么时候了,郭修谋想了一下说,刚鸡叫头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一个家族的断代史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一个家族的断代史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