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褚氏当然有理由安心。打架,又动了刀子,而且只是扎了一个口子,这口子跟割麦子割了手没多大差别,她就放心了,儿子能平安回来就是福,再说,吃点亏买个教训也未必是坏事,省得以后搂不住火,脑子一热再跟人家动手。
回到家里,憨柱
每逢年底,苗褚氏总是先去敏河,挨家去几个哥哥家送年礼,一家一份,不偏不倚。男人在世时,一家人一起去,回来也总是满满的回礼。男人去世后,苗褚氏就叫着儿子一起,在她心里,她这个当小妹的给几个哥哥送年礼应该。也总是在她从敏河回去后不久,几个侄子会到苗家庄看望她这个小姑姑,年年如此,从未间断。
这边还没等苗褚氏准备好年礼,敏河的大哥却到了。这样的情况不多见,一问才知道,原来大哥褚亚青听说外甥被人捅了,放心不下的褚亚青就急忙来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永昶的一点小伤传到褚亚青耳朵里的时候,外甥永昶的刀伤就从大腿转到了肚子,几乎肠子都露出来了,而且躺了好些天了,钱也是花了一大笔。实际情况是第三天永昶的刀伤就好了,只因天寒地冻,永昶不愿意出去,只在屋里烤着火看闲书消磨时间。看到外甥无恙,褚亚青松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现在的人真是没治了,胡侃加造谣,三尺帽子二尺虚,你说咋都这么会编呢。
苗褚氏笑着说,地里又没事,吃饱了没事干嘛去,编就编吧,反正永昶没事。永昶站起来蹦了两下,又跺跺脚,以表示根本没事。梅兰在一旁笑着说,行了,别逞能了,大舅又不是看不到,说你胖你还喘来。
一屋子的人笑了,聊了会天气,不知不觉又聊起捅伤永昶的那个人,褚亚青刚刚降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不无气愤地说,都亲戚道理的,哪能随便动刀,若真的有个闪失,这事就大发了,俗语说刀枪无眼,谁知道会伤到哪里。待到听说捅伤永昶的那个人是个痞子,在临城街无恶不作,褚亚青就来气了,豪气地说,别看我年纪不小了,我倒想会会这个家伙,看他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从苗家在出来,褚亚青没有回敏河,而是直接奔临城而去。俩跟随的家丁也不敢问,抱紧了枪上了马车。赶车的小石话多,问东家是不是去临城要账去。褚亚青敲了小石一下,赶好你的车吧,就你话多。小石脖子一缩笑了。
天像是水洗过,纯净而又辽远,像一汪湖水。风一阵一阵,像刀锋一般凌厉。冬日的旷野寂寞萧索,像个老人般无趣。一块块喝过雪水的麦田一律呈现出一种湿润的深绿,几只老鸹蹦跳着觅食,间或突然飞起,天空留下一阵翅膀扇动的声响。
喝过酒的褚亚青斜躺在铺着厚棉褥的车上,半眯着眼看景致。相隔三十里,敏河的风物却跟青石不同,敏河算是水乡,像个女人般柔媚,青石却像个汉子,石头般硬朗。尤其不远处突兀的北寨山,像个站立的巨人戴着尖顶的帽子立于天地间,更让人陡地生出一股渺小之感。若不是外甥永昶的受伤,褚亚青绝没有这样的机会观赏这样的景致,也绝不会顶着凛冽的寒风去临城。
褚亚青在临城没有产业,但这却不耽误他在临城的地面上呼风唤雨,这当然得益于他的交际的广泛,任何时候,有钱人的圈子都比没钱人的圈子要大,人脉更广。临城不大,甚至比不过敏河,却因为地处津浦线的中段,一座火车站成了湖东湖西人南下北上的出发点,繁华自是不逊于敏河。
褚亚青进了临城,直接去了警察局。警察局长姓景,褚亚青拜把子的仁兄弟,见到褚亚青喜不自禁,拉着褚亚青就要去吃饭。褚亚青指指窗外,你看看天,都到几了,还喊我吃上午饭,你没吃?景局长笑笑,昨晚上打了半夜麻将,刚起来没多久。褚亚青指指他,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最后无奈地说,我看了,民国早晚得毁在你们这帮人手里。景局长笑笑,夸大了,夸大了哈,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我们可没有那本事。
闲聊了一会,褚亚青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认识不认识一个叫、、、的人,景局长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认识,接着又说,倒是听说过,是个小混混,就问褚亚青怎么突然想起他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褚亚青也不隐瞒,就把对方刺伤亲外甥的事说了,景局长一拍大腿,这还不好办,你说吧,怎么治他。褚亚青倒没想怎么着三蝎子,可是那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就说也没想着怎么他,就想见见,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褚亚青的话在景局长看来饱含深意,他深知这个把兄弟的老大,别看平日里温和的很,骨子里却是个嫉恶如仇的主,有人把他的外甥扎了,且逃之夭夭,这口气要是能咽下去,真的不是他认识的把兄弟大哥了。
三蝎子把永昶扎伤后逃之夭夭,随后没多久就忘记了。扎上一个不相识的人,在三蝎子眼里实在不算个事,在临城,哪年不伤个十个八个的人,否则他三蝎子不是白混了?只是,令三蝎子没想到的是,这次扎伤人所付出的代价竟然是一根手指,这代价未免太大。
郭修谋盯着桌子上的一千块大洋,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儿子拎着一大包东西进屋的时候,,郭修谋没想到那是一千块现大洋。三宝很豪气地把一大包东西墩在桌上,嘴里喊着爹,手却一指布包说,猜猜,那是什么?彼时,郭修谋已经从布包礅到桌上发出的声响里听出了那熟悉的叮当声,待听说包里全是货真价实的大洋,而且足足一千块时,郭修谋的吃惊不亚于当初听说活蹦乱跳的孙子被马踢死。
郭修谋颠颠,怪压手,他活了五十有余,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洋,最多的一次还是几年前,憨柱的儿子大满被马子绑票那次众人凑出的赎金二百块大洋。这是比二百块多出五倍的数目,一千块大洋,足足能买下五十亩水浇田,遇到急着用钱的主,说不定能买六十亩,甚至更多。年前,涝坡的刘蛋犯事,为了捞他这个独苗苗,他爹一下子卖了三十亩好地,据说才卖了五百块大洋,郭修谋听说后亏的不得了,连说可惜,可是可惜归可惜,就是卖给他他也拿不出五百块大洋,甭说五百块,五十块他都拿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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