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柱确实命好,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做梦都没想到有此福分,会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当时的憨柱已经交二十了,在苗家庄,二十可不是个小年龄,般大的伙伴孩子都能满地跑了,而憨柱依然守着童子身。当东家苗南拳领着日后成为他女人的…时,他以为那是苗家的某个亲戚。东家家境优渥,亲戚当然也不差,从日常的来往中憨柱认识了东家有限的几门亲戚,唯独这个说话跟当地口音不一样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那天晚上,东家把憨柱叫到堂屋。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往常,东家吃过晚饭会到牲口棚里跟他一起忙活,一个续草,一个铡草,若是不铡草,东家会站在一旁看憨柱忙,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说村里的事,说庄稼的收成,有时也给憨柱讲江湖上的事。村里的事憨柱知道得比东家都多,他不喜欢听,庄稼的事他自诩不比东家知道得少,也不愿意听,他唯独喜欢听东家聊江湖的事。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在他听来不亚于集上听来的评书,甚至还要精彩。憨柱有时候听得迷了,就忍不住胡思乱想,恨不得跟东家一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可是一回到现实,憨柱立马泄了气,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也只能安心做个好长工,攒些钱娶个锅门过日子。年轻的少东家肇庆有时也会过来帮忙,但是对他们的话显然不感兴趣。如今东家把憨柱叫到堂屋说话,憨柱的心忍不住有些惴惴,暗忖自己有没有做错的地方,一圈子捋下来,他自诩对得起东家,这才稳稳心,踏进了他轻易不踏足的东家的堂屋。
堂屋里,东家坐在惯常的那把枣木椅上,桌子的另一边坐着自家老父亲。憨柱有些吃惊,不知道他们弄的哪丸药,但还是依言坐在了靠近父亲一边的下首。桌上摆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冒着袅袅的香气,东家让憨柱自己倒,憨柱没好意思,却被老爹凶了一顿,憨柱无奈,这才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又给东家续满,给父亲续满,这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憨柱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东家叫他来竟然是要把他认识的那个东家的亲戚说给他当媳妇。憨柱一下子懵了,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苗南拳跟憨柱的老爹看到憨柱的样子都乐了,别看干活一把好手的憨柱什么活都不怵,可一说给他说媳妇脸就红的跟鸡冠子样。还是个雏。东家苗南拳调笑憨柱。憨柱的爹笑着不说话,一脸的自得。苗南拳憋着坏继续调笑憨柱,怎么?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就不信凭小草这么好看的女子说不妥男人。憨柱一听这话急了,脸涨得通红,谁说不愿意啦?憨柱的样子引得苗南拳跟老爹哈哈大笑。
就这样,憨柱算是白捡了个媳妇,而且是百里挑一的好女人。苗南拳简单把该女子的来历说于了憨柱爷俩,最后不同同情地说,要不是她歪派的爹胡作,你憨柱做梦都别想娶忒好的媳妇,好好待人家,可不能欺负人娘家没人,给你说,从我这里嫁出去的,苗家就算是娘家人。听了这话,憨柱的爹带头表态,一定把这个出众的媳妇当亲人待,不让她吃丁点的苦,受丁点的罪,否则对不起东家。苗南拳倒不要求对起对不起自己,语重心长地对憨柱说,别的都是瞎话,只要你们过好就行。
当香草决心投河的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已生无可恋。偌大的家业被爹败光不说,还要搭上她的一生。倘若是个年轻人也就罢了,跟谁不是跟,问题是一个比爹小不多少的糟老头子,那么,她宁愿去死。那个人她认识,瘦的像只猴子,也许因为镶了一颗大金牙,他总是毫无缘由地哈哈大笑。也因为如此,人送外号大金牙。大金牙人倒会来事,去她家的时候不空手,或一包瓜子,或一点卤肉,还亲切地喊她大侄女。她很反感大金牙,更不希望爹跟那样的人来往,因为大金牙一来了就不提走,总是跟爹喝个天昏地暗,然后搀扶着喝晕的爹出去喝茶听戏,美其名曰醒醒酒。起初,家人不知道他们去赌博了,当知道时爹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最终结果,输光了家里的祖产三百多亩地后,又押上了她的一生。
大金牙赢了,赢了好友的三百多亩地外加他如花似玉的女儿。赌输了的香草的爹还没从凳子上坐起来时,香草被输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香草的耳朵里。一刹那,香草似乎掉进了冰窟里,浑身上下冒着寒气。这种结局终归来了。坊间经常有不同的传言,哪个赌徒输了女人,哪个赌徒输了儿子,却没想到会落到自身,清醒过来的香草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活了。
大金牙不理会外人的传言,不屑地说道,愿赌服输这是赌场的规矩,要么别赌。当他喜滋滋地准备着去金家领人的时候,却传来香草投河自杀的消息。金大牙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直叹自己小瞧了香草那个女孩子。他逢人便说,我哪是要她怎么着啊,她红眼的爹输得屌蛋精光,非得押上她赌最后一把,你们也知道,赌场上哪有敢押不敢赌的道理啊,可惜了,可惜了。
残阳如血,站在运河河堤上,香草最后扭头看了一眼暮色里的清江浦,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苗南拳有个师兄姓张,庚子事变那年很是闹腾了一阵子,谁知道福兮祸所依,几个月的辰光,事情翻了盘,从朝廷倚仗的义勇之师成了拳匪,无奈之下,师兄张连夜逃出京城,一路顺运河南下,最后落脚在扬州一个叫广陵的地方。张师兄本是大户人家出身,正所谓穷文富武,家里做茶叶生意的他经历庚子事变一事后,彻底对朝廷死了心,一门心思做起了茶叶生意,把江南的茶通过运河一路北上,生意最远做到临淄。
那段日子,苗南拳无所事事,张师兄的一封书信让他动了出去走走的念头。收拾好行装,一路南下,七日后,苗南拳到了扬州。
原来是师兄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难题,信里不方便明说,明着说邀请师弟苗南拳来扬州叙叙旧,实则是邀其助拳。苗南拳知道师兄的为人,若非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他断不会千里修书求助。师兄的功夫本已不弱,能让师兄求助的对手显然也不弱,苗南拳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心下存了忌惮,怕不能为师兄解难,那样的话就是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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