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说儿媳妇有喜,苗褚氏先是一愣,继而开心坏了,这么多年来,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那份喜悦甚至远远大于永昶娶亲。她喜得合不拢嘴,转了九九八十一圈之后,这才想起来问永昶吃饭了没有。
从内心讲,苗褚氏不想让儿子儿子住在敏河,尤其是住到亲家家里,在她心里,那种感觉跟儿子倒插门差不多少,她只这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她希望儿子儿媳看在跟前,哪怕什么不干就那么闲着也不怕,反正家里养得起闲人。可是,她知道,这个想法说不出口,儿子儿媳毕竟是有工作的人,不是村里那些庄稼汉庄家婆,再说,她也不是那种老古董,儿子儿媳在外挣薪水她也有面子,放眼整个苗家庄,甚至整个山套里,哪家有自家这样出色的儿子儿媳,单凭这一点,她足以傲视整个黄方山套。
儿子儿媳不在家,苗褚氏的吃食就简单了许多,烙上一盆煎饼就能吃上六七天。儿子儿媳每周总会回来看看她,为了不让儿子儿媳吃剩下的煎饼,她总在他们来的路上把油饼烙好,看着儿子儿媳香喷喷的吃着,她觉得比什么都开心。这儿子冷不丁的回来,而且一个人摸着黑,由不得她不多想。
永昶站在母亲对面,他是放学后摸黑赶回来的,自打午饭前得知梅兰有喜的消息后,他就恨不得立马回到苗家庄,他觉得有必要把这喜事告知母亲。梅兰不赞成他立马回苗家庄,说还不知道娘娘爷爷呢至于到底是不是有喜,她吃不准,怕婆婆空欢喜一场。要是回就一起回,等周日休息一起回去。永昶觉得梅兰想多了,有没有喜找郎中把把脉就知道了,何况岳母一口咬定梅兰就是有喜了。永昶对于岳母的话深信不疑,何况,按照他的理解,成亲两个月了媳妇有喜再正常不过,没有喜反倒不正常。既然有喜了,早一天告诉母亲让她高兴,他觉得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本分,况且永昶深深知道母亲盼望这一切有多么心切,这其中经历多少甘苦更不是外人所能了解。
放学后,永昶径直去了大舅家。去之前,他早已跟梅兰说好了,要回家一趟。梅兰知道永昶为何忙不迭地回家,没多说什么,只叮嘱他路上小心些,明早再回不迟,再跟娘说下,一切不要焦心。永昶答应了梅兰,让她放心,又把骑马回去的想办法告知了梅兰。大舅不在家,舅妈起初以为永昶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满面忧戚,却也什么都没问,只让小石把马牵来,表少爷要用。永昶知道舅妈误会了,冲舅妈一笑,给大舅说,明天晚上我请他喝酒。听永昶这样一说,舅妈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永昶挥挥手,迎着西天绚烂的晚霞向苗家庄疾驰。
得知永昶还没吃饭,苗褚氏忙不迭就要下厨给儿子做吃的,儿子带回的好消息让她浑身充满了力量,感觉身子都轻了许多。永昶不忍心母亲操劳,却也饿得前心贴着后心,看母亲满心欢喜的样子,也就由她去了。
母亲的喜悦感染了永昶,他舒心地放松了身子,头搁在靠背上,漫漶的眼光盯着屋顶的某一个地方,满心欢喜地畅想未来的美好日子,渐渐进入了梦想。梦里,永昶在蓿青的麦地里奔跑,远处是梅兰银铃一般的笑声。永昶追过去,却一直追不上梅兰,远远地,他看到梅兰手里扬着一个草编的帽子,嫩黄的小花惹人怜爱、、、、若不是母亲唤他吃饭,永昶才知道这个梦能做到什么时候,他有些遗憾地抹了把脸去洗手。
苗褚氏知道儿子饿了,简单快捷地烹了六个鸡蛋,又打了一碗蛋花汤。看着儿子吃得一头汗苗褚氏才跟儿子聊起她的打算。当然,这一切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由不得永昶不上心。苗褚氏打算让儿媳妇辞了教职,安心在家养胎,毕竟家里不缺她那份薪水。永昶一听连连摇头,说不行,待听到等七个月之后再辞就不再说什么了,他想,这事得梅兰吐口,他说了不算。
儿子一早走了,苗褚氏吃过早饭就去了青石街。就要当奶奶的喜悦让她昨夜没睡安稳,满脑子全是年画上那样的胖娃娃,满地爬着喊她奶奶。临天明时她又睡了一会,迷迷糊糊中听到儿子的声音,等到她彻底醒透后,永昶早已没影了。她起床的时候埋怨自己,昨晚上打算好好的,早起做饭给儿子吃,不曾想临到天明又睡着了。不管他了,反正兜里有钱,青石街能吃,敏河也能吃,半道上的小瓦屋那里也能吃,那个早点铺子卖的粥还蛮地道,大哥曾赞不绝口。
路上,确切地说饭桌上,苗褚氏就打算好了,给未来的孙子买四身衣裳,春夏秋冬各一身。按照日子估算,孙子得来年三月落草,按理不应买这么早的衣裳。可是,她实在忍不住,尤其在青石街上看到卖小孩的衣裳时,她内心的欢喜就像马泉水咕咕往外冒了。那么小的衣裳,光是看着就令人满心欢喜,遑论穿到那么小小的身子上了。夜里,睡不着,她杂七杂八想了好多,一会觉得头胎应该是孙子,一会又觉得是孙女,甚至还奢望过最好是一对仿生。一对仿生实在少,可也不是没有,不过,苗褚氏觉得自己没那个福分,她更倾向于头胎是个大胖孙子,当然,是孙女她也不嫌弃,反正都是她苗家的后代,都是她的宝贝。
天蓝得水洗过一般,太阳明晃晃地照着,五月的天已逼近当夏的热了。风丝没有,街上的行人晒得蔫蔫地,跟河岸的垂柳有得一比。一趟集赶下来,不知不觉买了满满一箢子。苗褚氏看看,除了小孩的衣裳就是小孩的玩具,往日常备的吃食倒是一点都没买。她颠颠箢子,一点都不压手,却再也没有采买的心思。苗褚氏嫌热,她在街口的茶馆要了一杯热茶,慢慢嘘着喝,同时也是为了凉凉身上的汗。往常赶集,她不像一般的人热衷于东街逛到西街,直到日头偏西,散了集才回,这在她看来简直不可理喻,兜里冰凉,翻来覆去也就那些人,有什么可看得?出门前,她在家里已经谋划好要买的物品及吃食,到了地方过秤交钱,不曾有一刻停留。干热的天里街上腾起的尘土她都受不了,一趟街走下来,一脚的土,这对干净的她来说不能容忍。不买不卖的闲逛于她来说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无聊的时候她宁愿坐在阴凉处闲坐打盹也不愿凑那个热闹。但是,今天却不一样,确切的说心情大不一样,这是年近四十的她从未有过的一种舒爽,说不出,比不出,却享受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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