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修谋看看自己的说教没有效果,脸就有些挂不住了,既然你们油盐不进,那也不能怪我不讲情面了,说着拂袖而去。
苗褚氏知道,保长郭修谋是真的生气了。在苗家庄,还没有人不给郭修谋面子,无论是本村的还是外村的。一听说面前站着的是保长郭修谋时,争执的双方总是会很客气地尊称一声保长,然后再就事论事,激烈的程度也会收敛许多。一般情况下,郭修谋总能居中调停,提出一个双方基本上都满意的结果。所以说,整个黄方山套里,苗家庄的保长郭修谋的名气相较那些村的保长响亮许多,当然,这可能跟他有五个年轻力壮的儿子有关。
自从郭修谋的三儿子带着护兵回家探亲后,苗家庄的人发现保长郭修谋的腰似乎比以往更直了,说话的口气也硬强了许多。当然,这都是细心人的感觉,至于明面上的表现就多了,譬如,郭修谋喝的茶似乎比以往讲究了,而不是那种漂着茶梗的大把抓。再譬如,有人看见郭修谋石磨上的麦子多了,高粱少了,反正郭修谋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保长了。
看着自称保长的人气哼哼地走了,那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隐藏的狡黠一闪而殁,似乎为气走了这个村的保长而自得。他们不知道,那个拂袖而去的保长已经动了怒气,接下来他们将会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代价。
自打进门那兄弟俩就没按照主家的意思坐到椅子上,而是一左一右蹲在了门槛里,头勾勾着,像是年成歉收的佃户。其实,自打进了苗家高大的屋子,那兄弟俩已经怯了几分,油漆光亮的枣木椅子更让他们自惭形秽。他们自忖没有坐下的必要,也有违他们的本意,倘若真的坐在椅子上,他们不光不习惯,甚至产生做客的感觉,那他们紧绷的脸色就会绷不住,赖上钱财的心念就会土崩瓦解。
苗褚氏好气又好笑,这么多年,不管是客人还是佃户,还真的没有一个人以这样一个姿态蹲在门槛里。别扭,说不出的别扭。菜已经凉了,有那两人一左一右把门,他们也不好意思吃,不吃吧,这样干坐着也很尴尬。苗褚氏让永昶倒了两杯茶,那两兄弟却一扭头,死活不接,似乎一杯茶就把他们收买了。
郭修谋气坏了,感觉面子上挂不住,苗家请他过来显然是寻求帮助,原本以为几句话就把那俩人打发走,没成想那俩家伙油盐不进,一根筋认为他兄弟的死跟永昶有关。通过永昶的言语,郭修谋确定这俩兄弟就是耍无赖,无非就是讹两个是两个,反正不吃亏。苗褚氏的意思很明确,那俩人兄弟的死跟苗家无关,而且作为苗家的亲戚,大老执褚亚青已经尽了心意,自掏腰包给死者弄了口棺材,要说死者跟永昶的关系,无非就是叔伯两乔的关系,其实根梢都没关系。没有关系偏说成有关系,这就是明个明的耍无赖。在苗家庄耍无赖,郭修谋不干了,他决定治治这两个不分好歹的外乡人。
郭修谋再次进来时就没了先前的好脸色,他冷着脸对跟进来的几个棒小伙子一努嘴,绑了。几个小伙子一拥而上,就要动手绑兄弟俩。那俩兄弟没想到郭修谋来这招,慌得声音都变了,喊着干什么干什么,站起身就要夺路而逃。几个小伙子早已憋着一股气,扭胳膊的扭胳膊,扳头的扳头,几下子就把那俩兄弟制服了,捆得像个粽子一般。
苗褚氏倒有些不忍,问郭修谋这样合适不,要么放他们走算了。
郭修谋蔑了那俩兄弟一眼,苗家庄是他们想来就来的?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个庄的人敢到苗家庄来拍苗家的锣,苗南拳在的时候谁敢?不劈了他才怪,这不是明个明的讹人么,好,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怨不得我们了,走,送乡公所去。
出了苗家大门,那俩兄弟看着围观的一帮人似乎来了勇气,扭转头大呼大叫,欺负死人不抵偿还绑人,还有王法么?围观的人嘻嘻笑,至于永昶欺负死人的原委早已传遍苗家庄,当然,他们一点都不相信这兄弟俩的话,苗家给人的印象及为人处世不是他们一句两句话就能改变的。有人上去给了大呼小叫最欢的那个一脚,滚你的蛋吧,还跑苗家庄来撒野。那人吃了痛,不敢再大呼小叫了,转头给当哥的嘟囔,哥,真送乡公所去?当哥的脸色颇为紧张,去就去呗,怕啥,咱一不偷二不抢的。
郭修谋看着那兄弟俩被推搡着出了苗家大门,转过头笑呵呵地问苗褚氏还满意不。苗褚氏当然只能说满意,可心底下还是不十分赞同郭修谋的做法,倘若那兄弟俩再回来怎么办?还是再绑了送到乡公所?可是想想,那兄弟俩也是实在气人,哪有这样无赖的人啊,自家兄弟失足摔死了不怨自己,反倒耍无赖,讹诈两个钱。钱不是没有,但不是这个给法,倘若那兄弟俩可怜巴巴地央求,说不定自家心一软,三块两块大洋不在话下,像这样一副无赖面孔,谁吃他们那套。
郭修谋似乎看出苗褚氏的心思,直接打包票说,要是那两个家伙再来找事,我就不客气了,你放心大妹子,有我在他们蹬不了蹦,我还不信在苗家庄他们能翻天。也真是的,还有这么迂魔的人,不去敏河找,跑到苗家庄来找,这不是找不自在么,人又不是你家永昶摔死的,钱糊心了真是。
苗褚氏送走郭修谋后,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直到永昶喊她吃饭她才应了一声。说实话,苗褚氏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郭修谋的处置方式太过粗暴,把那俩人捆了更是不妥,可是,若不是那样,就凭那两人的无赖样,还真不好对付,总不能打出门吧。
几个小伙子押着那兄弟俩出了庄子没多远就把他俩放了。这点颇令那兄弟俩奇怪,不相信对方就这样轻易地送了他们。看那兄弟俩呆瓜一样站着,叫大晨小子的踹了其中一个一脚,滚蛋吧,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们。
兄弟俩撒腿就跑,直到跑出好远,才停下来喘息。喘匀了,当弟的才站直腰,看着苗家庄的方向埋怨,我说不来吧,你偏来,哪有弄好的事,你没听说,敏河的褚大户跟他家有亲,你想想,人家能差到哪里。当哥的显然不赞同当弟的话,甩了甩酸疼的胳膊说,现在说有什么用,
兄弟俩抚着有些酸痛的胳膊愣了好一会,这才悻悻地走了。
喜欢一个家族的断代史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一个家族的断代史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