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亚青一顿数落,儿子清明倒是风轻云淡,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话记心里去。褚亚青适时住了口,儿子又不小了,说重了又不好,多说也没意思,就问,你吃饭了么?清明一愣,但是还是回答说吃过了。褚亚青连说了三个好,突然冷不丁地摸起鞋子砸了过去,你个不吃人粮食的东西,自己逍遥自在,孩子似火不管了。清明接过鞋子,又放到褚亚青跟前,爹你生这么大气干嘛,有你这个天下第一的好爷爷,还能饿着你孙子?打死我都不相信。
一屋子的人一下子被清明的话逗笑了,褚亚青也憋不住笑了。
清明似乎来了劲,站在当屋地说,就这个熊世道,整天乱得跟鹅窝样,指不定哪天又打起来了,千万别想那么多,该吃吃,该喝喝,想多了没用,不吃不喝难道还留给马子?我可不学我姑,钱粮都给人家,傻吧?
苗褚氏呵呵笑,你一派胡言咋还扯上我了,你的意思我过日子抠门呗?
清明连连摆手,我没说,我只是想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别亏着自己,你看梅账房一辈子省吃俭用的,到老了还不是双腿一蹬完事,想吃也吃不下。
褚亚青摆手,示意清明赶紧滚蛋,你这边一张嘴他就填个蚂蚱,你一句他有十句等着,不阻止,说个三俩时辰,敏河的人可都是领教过的。也有人说,正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清明才魅惑了那些女人,他知道女人喜欢听哪句,不喜欢听哪句,再加上出手阔绰,一般的女人是抵御不了的,更何况,他长得也好,个有个,人有人,长处几乎占全了,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那弹地他三言两语,无不缴械投降。
褚亚青看着清明离去的背影苦笑说,我咋有这个这样的儿子啊,羞死先人喽。
苗褚氏接话道,我觉得俺大侄子不孬,不胡作妄为,还正干。
褚亚青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咳嗽过后,他说,也就是你这个当姑的偏袒,我觉得,敏河街想阉了他的人都有,哪像你家永昶啊,老实正干。
随他爹,苗褚氏说,没本事。
第二日一早,永昶还在梦中就被大舅褚亚青吵醒了。永昶有些奇怪,一向不温不火的大舅也有失常的时候。往常,乃至小时候,永昶走姥娘,一直住在大舅家,一早,永昶总是在嗤嗤的扫地的声响中醒来。早起的家丁轻手轻脚,闷声不响打扫院落。东家曾经交代过,大户人家总得有个大户人家的样子,吃饭不敲碗,说话不冒失,当然,家丁也得有家丁的样子,规矩就是规矩。多少年了,在大舅家醒来,永昶听到的总是嗤嗤的扫地声,像春夜的雨,让人满心欢喜。十几年来,大早晨,永昶第一次听到大舅的声响,而且非同寻常。
大舅正在廊檐下说话,有母亲跟大舅妈。永昶探出头往外看,院子里干干净净,窗沿下的月季有几朵开得正艳,靠近窗台的一朵却含着苞,深红的叶片带着朝露的新鲜。看不见人影,声音却一字不漏地传来。起初,永昶没明白哪个大姐夫,听了一会才听说是自己的连襟,昨晚喝多挨揍的那个梅兰的叔伯姐夫。
梅兰的叔伯姐姐大花气得不撑,男人在娘家人面前丢丑,还挨了一顿揍,她这个出嫁的闺女怎么想怎么气,回到娘家,抱着孩子一个劲哭。男人挨了揍老实了一会,出了梅家又嘟嘟囔囔,声言非得找回这个面子不可。女人生拉硬拽把他拽回娘家,,想让安稳一会,谁料到他闹着非得回去,并去抢孩子,说一个敏河的人都讹他,看不起他。梅兰的大伯早几年没了,只剩一个寡居的大娘,两个叔伯哥哥在梅家丧事上帮忙,大姐夫闹腾的时候他们嫌丢人,躲到一边去了。女人拉不住男人,又怕男人摔着孩子,只好跟着男人回家。谁知道男人出了门又不走了,把孩子擩给女人,说我去听会喇叭去。女人求之不得,二十多里夜路又抱着孩子,明早还得往回赶,划不来,就接过孩子,随他去了。
男人不争气,女人感觉没脸,搂着孩子先睡了,也没心思听喇叭。睡到二半夜,女人醒来发现男人还没回来,没当回事,仔细听听,喇叭没音了,这才有些焦心男人,甭管气人与否,女人的心还在男人身上,就起身去找,几条胡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伸头往婶子家看,堂屋里黑漆漆的棺材头上一盏长明灯静静地燃烧,守灵的孝子正低声说着什么。女人寻了半天不见,心里有些气,气鼓鼓地回家睡了,睡了又睡不踏实,总觉得心里惊惊觉觉,也不知是哪根弦搭上了,突然想起水。女人坐不住了,把娘喊醒了,又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娘却不以为然,说她想多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轻易掉水里去,就是掉水里去,还能淹死人,那么浅的水。女人终归是不放心,去婶子家借了马灯去寻男人,梅兰的大哥听到动静,出来问,借口舒缓舒缓筋骨,也跟着一起找,果然在不远的桥墩下看到飘着一个人形的东西,拿马灯照近了一看,果真是,只是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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