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终于在正日子前三天收拾好新房,当家人苗褚氏终于松了口气。娘呀,真要命。她轻声念叨着,一脸的幸福。还有什么比这种累更令人幸福的呢,没有。想想因为永昶的亲事操过的心,使过的脸,苗褚氏觉得有一股没来由的心酸。但是,那种心酸很快被近在眼前的幸福所替代。
永昶要娶亲,王校长给了三天假。因为就要成亲,永昶跟梅兰的关系反倒不如以往自然。两人的目光就像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又无限娇羞。许多话涌在心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走了一段,梅兰先开的口,今晚回去慢点。永昶嗯了一声,接着问,你爹的身体没事吧?梅兰说没事,能喝一碗豆腐脑了。你说奇怪不?永昶说一点都不奇怪,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古语,一点没错。
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梅兰明亮的眸子一下子黯然下去,停了一下才说,不知道我爹的病要不要紧。永昶安慰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越是长远病越不怕,怕的就是那种平时好好的,说有病就有病的。永昶的话让梅兰的心宽泛了不少,她心里也是经常这样安慰自己。别担心,我看他气色很好,等你回门,咱一起去看他,说不定那时候就好了呢。永昶说。这还没过门呢,你就说回门的事,给你说,以后不许欺负我。梅兰说着,拉住了永昶的手。永昶笑了一下,欺负你,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梅兰捏了永昶的胳膊一下,你就是欺负我。好好好,我欺负你,行啦,永昶抬头看看天,我得回去了,几十里地呢。两人又说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永昶要抹黑赶回去,家里一摊的事。大舅褚亚青不放心,让小石赶着马车把永昶送回了苗家庄。一路上,小石问这问那,似乎比马上就要成为新郎官的永昶还兴奋。永昶当然兴奋,可他的兴奋跟小石的不同,想想就要成家,就要迎娶梅兰,永昶的心头燃起了火,只觉得暖暖的,很舒服。
永昶没有想到那么晚了,家里还是一番热闹景象,一问才知道,正是预席。众人不肯放过这个喜事的主角,调笑着把永昶拽上了桌。永昶也没推辞,他知道这是必过的一关,躲是躲不过去的,索性大方一回,就接了别人递过来的碗筷,坐到临时挤出的位置上,开喝了起来。永昶的爽快博得一阵喝彩,却不曾想永昶只喝了一口酒就撂下杯子出去了。
一轮明月当头照,两人说着闲呱,不知不觉就到了苗家庄。离老远就听得锣鼓家什紧一阵松一阵,呀呀的响声传来。永昶一惊,娶亲尚在后日,戏班子上的也忒早了吧。转念一想,是不是别人家的喜事,可是再细想,除了自家的喜事也没听母亲说过哪家还有喜事,再说,也没有哪家有如此的财力请戏班子助兴,那么,只能是自家了。日子肯定不会搞错,那只有一个解释,母亲想热闹热闹。
围观的人太多,小石只好把马车停在了人群外,看着永昶穿过拥挤的人群进了大门。临行前东家交代过,天晚了,不必急着往回赶,住一夜明日午时前回来即可。小石栓了马,站在人群外围,饶有趣味地盯着临时搭起的戏台上的演员正咿呀地唱着樊梨花征西。
永昶找到小石,生拉硬扯把小石拉到了酒桌上,吩咐几个本家好好陪小石喝几杯。小石也是见过阵仗的人,一点也不怵,客气着端了酒杯挨个敬酒,心里头却一直不曾忘记拴在门外的马车跟那匹枣红马。
预席过后时辰已二半夜,大门口的戏班子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永昶晕晕乎乎地陪着母亲聊天,无非是听母亲交代一些娶亲当日的注意事项等。苗褚氏爱怜地看着永昶,心头一片澄明。多少日子的担惊受怕及苦痛煎熬全部被眼前的喜悦取代,回过头想,那些所谓的苦难也就不值一提了。
预席喝了不少酒,郭修谋却一大早就醒了。正是夏收前难得的清闲时光,天气不冷不热,郭修谋却睡不着。他经常自嘲,自己就是劳碌的命,可是起来了又无事可干。说实话,郭修谋自认不是个合格的庄户人,首先他不喜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耙摇耧更是平平,更多时候,他所谓的忙碌只是以保长的名义行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俗事。
这天早上老早就醒来的郭修谋没了以往睡二窝子觉的习惯,他早早起了,先是到茅厕畅快地解决了半夜的尿液后,系上裤子出了茅厕才想起来大便没解。重新蹲回到茅厕,郭修谋突然发现墙外的桃花打出了花骨朵,掐着指头一算,节气马上就是清明了,这才想起要上坟的事。想起上坟,郭修谋又想起自己当总执喜的苗家,午后必定上喜坟。对于苗家的排场,郭修谋又羡慕又嫉妒,可是这一切他只能憋闷在心里,谁让人家有钱呢。苗家的喜事对于郭修谋来说又是一次扬脸的机会,毕竟这样排场的喜事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支应起。这个娘们,真有肚子。这是郭修谋走出茅厕所说的第一句话,当然,听众也只有他自己。
去苗家执喜之前,郭修谋当做闲逛一般顺着麦垄南大地转了一圈。只是谁也没有留意,郭修谋特地去了苗肇庆的坟前站了一小会。一年多的时光,当初偌大的坟堆瘪下去不少,坟头上长满了荒草,一簇簇羊蹄子棵匍匐在蒿草地下,挣扎出一片绿来。那棵当初被自己折断的柳树斜刺里又发了几枝,最粗的比胳膊差不多少。郭修谋有心再给折断,想了想又作了罢,下午新郎官要来上喜坟,看到了不好。
郭修谋蹲在苗肇庆的坟头抽了几口烟,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才不虚此行,想了一会他脱下裤子想拉一泡屎,结果努了半天也没努出来,只泚出一小股尿。郭修谋边抖着家伙边后悔,早知道不在家里解决了。喝吧,肇庆兄弟。郭修谋不怀好意地冲坟堆说,似乎那里真的躺着一个人。
路上,郭修谋有些憋闷,苗家的风脉似乎往好的方向扭转,明显的例子就是永昶当了先生,接着又要娶亲,媳妇也是个先生。郭修谋有些怀疑书上讨来的招数似乎不对,否则怎么一点作用没起。难道那个钉子放的不对或者钉子小了?到了家门口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一抬头却碰到了老周。老周谄媚地一笑,保长,遛遛呢?郭修谋鼻子里嗯了一声,脑子里想的却是老周前几日永昶传启酒场上的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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