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匠的小闺女,一切都符合郭五心中的要求。这个年轻的女子,自打能拿动斧子开始,就跟着父亲打下手,经年累月下来,练就了一身结实的腰身,胸前的两个奶子,也许因为拉大据的原因,壮硕得几乎要涨破衣衫。
郭五瞒着父母去了一趟小河村,回到家时已经太阳偏西了。
赶集回来,看到郭五牛也没饮,草也没割,就不见了人影,郭修谋的火气就上来了。饭时也见不到人,本来准备饭后泼水按场的,他只好干等着。这一耽搁,就耽搁了个把时辰,看着偏西的太阳,郭修谋气的直跺脚,劈了郭五的心都有。看到郭五汗水溻透的短褂,郭修谋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烟袋就要打郭五。郭五连忙摆手讨饶,随即抄起凉好的绿豆汤,咕嘟嘟一口气喝干,然后卷块煎饼狂吃起来,那饕餮的样子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一来一回六十多里地,可不是玩的。回来的路上他都佩服自己,哪来的心劲。
郭修谋看到郭五饿了八辈子的样子,想起孔老夫子的名言,食不言寝不语,就住了口,吧嗒吧嗒吸烟。他想,等会再讲。
一天有一天的事,一天有一天的安排,譬如下午按场。有的时候有的活能拖,有的时候一刻拖不得,蚕老一时,麦老一晌,节气不等人,场按不好,麦子瘦了也没地方打,更何况郭修谋是个过日子心盛的人,落后一分,心焦八滚。
儿子郭五吃完三个煎饼又喝了两碗汤,这才碗一放,说了句走。看父亲愣着,又说了句。郭修谋这才明白儿子是喊干活去。有这种态度,郭修谋就是有心揍儿子一顿,却也不好意思了。于是,爷俩一个挑着挑着水罐,一个扛着铁锨,出现在了那天下午,郭五的表现让郭修谋大吃一惊,这家伙像个骡子,三分地的拔麦子完泼完不说,还拉着辘轳全部碾平。周遭干活的邻居惊诧于郭五的能干,纷纷夸赞郭五,这样的赞美让郭修谋充满了骄傲,原先的怨气一扫而光。令郭修谋更想不到的是,郭五到家没让使唤,又挑了三挑水,直到把缸灌满,这才坐在门槛上凉快。
郭五能不高兴么,他马上就是有家口的人了。年轻的郭五内心激荡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情,那是一种无以言明的幸福。夜里,郭五做了个梦,梦中他骑着高头大马迎娶了自己的新娘子。只是郭五有些不明白,掀开盖头的时候才发现新娘子竟然是根宝的媳妇。这个梦,让郭五体会了一种叫做惆怅的东西,更让他急切地盼望那天的到来。合过生辰八字,一切都不方,两家就决定了这门亲事。
郭修谋决定趁着还没拿镰,赶紧给郭五把启传了,他计划秋天就把郭五的婚事给办了,以免夜长梦多。总之,办一个了一个心事,五个儿子,偏偏最小一个令他团头,若是按照他的思路,十六岁那年五儿就该娶亲的,谁知道一耽误就三年。
郭五传启这天,郭修谋摆了两桌酒席,除了苗褚氏之外,苗家庄有头有脸的全都到了。苗褚氏没有赴宴,却提前送了一块杭绸。这可是一份大礼,郭修谋收得有些烫手。这些年,除了给苗家执事外,两家实在不曾有过丁点来往。苗家庄像模像样的人家基本上都沾亲带故,来往频繁,唯有苗家和郭家,客气得有些生分。
请客之前,郭修谋费了一番思量,请谁不请谁,都要考虑周全。外边的不说了,单是本村的那帮执喜的,哪个请不到都不合适。可是,有的人郭修谋实在又不想请,一个馒头郭修谋都觉得亏的慌,遑论一桌子大席了。对于苗家,郭修谋倒没有多费心思,苗肇庆没了,请不请都无所谓,一帮男人堆里不可能安插一个女人。请不请都无所谓,作为苗家庄的保长,郭修谋觉得有必要让一让苗褚氏,不管怎么说,苗家的面子还得给,谁让人家占着苗家庄第一大户这个名头呢。
不出郭修谋意料,苗褚氏表达了她的谢意的同时,婉拒了郭修谋邀请参加儿子传启的席地。也是令郭修谋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到家,后脚苗褚氏却进来了。寒暄客套之后,苗褚氏把一块布料交到女人手上,五传启,我这个当婶子的也没什么好送的,初六回娘家,我嫂子给了块杭绸,让我做旗袍穿,嫂子你说,咱庄户人家,穿旗袍不得被笑话死?我想了想,搁着也是搁着,倒不如给五,给她未过门的媳妇做身衣裳,总比让老鼠咬了强吧。
女人脸上笑出了花,不停抚摸着杭绸,嘴上客气地说不出话,只一个劲说好。郭修谋暗暗羞恼女人不上台面的举止,对于苗褚氏的大礼,郭修谋受用的同时不由地对苗褚氏多了几分敬重。原来以为苗褚氏只不过是个大家庭出来的寻常女人,之所被人尊重也是沾着苗褚两家的光,如今看来,行事风格倒真是比他男人苗肇庆强上一等。不说别的,至少在大方程度上,苗家村的好多男人自愧不如。
苗褚氏走后,女人捧着杭绸问郭修谋,他爹,肇庆家的给这么大的礼,以后咋回?郭修谋不满意女人的絮叨,这个女人总是在不该考虑的事情上耗费了过多的脑筋。自古以来,传启请人,没有行礼之说,苗家愿意行礼,那是她的事,哪要考虑还与不还。她让女人赶紧准备几块铜板,晚上要用。女人一脸的疑问,却不敢问,捧着杭绸进了里屋,不一会传来问话,到底要几个?郭修谋想了一下说,五个吧。知晓凤池的郭修谋知道,一向手长的凤池不会不提借钱的事。如今儿子的亲事算是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提就不是他凤池了。谁都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一旦娶亲,谁还能想到媒人呀。
果然不出郭修谋所料,还没开席,凤池把郭修谋叫到一边,提出借五块钱用用。郭修谋笑笑,有些惊奇凤池没有使用买猪秧子那个借口。郭修谋知道,这个时候凤池张口,那是拿准了他的点,不借还真的不行。媒人一句话,儿子的婚事有可能扯呼。这也是凤池的聪明之处,让你无法拒绝还得表现得心甘情愿。当然,这个借字好听,谁都知道,那基本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凤池的聪明还表现在他借钱的数目上,寻常人家也就是三块两块,殷实人家顶多五块,这是一个不还也不心疼的数目,何况有着媒人这个身份,借钱的人家看看娶进家门的新媳妇,也都打消了讨要的念头,毕竟那是小钱,况且借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指望凤池会还。
郭修谋喝得醉晕晕的,送走客人,他一屁股拍在椅子上,嚷嚷着让女人倒茶。女人嘟囔着,犟捏鼻子倒了杯茶放到郭修谋跟前,她实在闻不了男人酒后的饱嗝味。郭修谋有理由喝晕,蹉跎了几年,儿子的亲事定了盘子,这个理由实在美妙,喝再多都不过分。想想自己岁数不算多大,却迎娶了四房儿媳妇,如今,第五房儿媳妇马上就要迎进家门了,数数苗家庄,甚至整个黄方山套,比他郭修谋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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