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年初一爬山拜泰山奶奶成了山南的风俗。早饭过后,男男女女,穿戴一新,相携着爬山,美其名曰消化食。其实,都怀着一个目的,无非不为外人道也罢了。有求财的,求婚事的,还有求子嗣的,不一而足,是以,奶奶庙里的香灰足足三大缸都盛不下。
时间久了,名声越传越远,西边湖里的人也有远道而来的。心眼灵活的生意人就把生意做到了山顶。按理,初一不宜动秤,可是卖瓜子零食的,索性一包包包好了卖,倒也挣了不少。也有看不惯的,鄙夷地背过身去,说真是财迷到家了,大初一的跑到山上挣钱。
往年初一,拜完年回来,永昶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在火盆前看书。没想到父亲刚一去世,郭五大满就来喊爬山去。永昶有心不去,在家陪陪母亲,可耐不住俩人的怂恿,再加上母亲的鼓励,就告别母亲一起去了北山。
路上人流不绝,不管有钱没钱,都穿戴一新,一脸的喜气。一路上,永昶沉默不语,倒是郭五像个百事通,呱呱不停。也是,从老爹那里遗传来的本领,加上郭修谋有意的教导,年轻的郭五已经有了老执的潜质。
泰山奶奶庙建在西山劈的峭壁上,为一处院落的小庙。偌大的一个石洞,石块垒砌的墙上安了一扇黑漆的木门,泰山奶奶碧霞元君的塑像就立在洞中,面朝西边,接受善男信女的朝拜。
从山根起始,一块块石碑掩映在枯黄的茅草间,似乎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这些清康熙乾隆年间的石碑,多是本地的文人乡绅所立。因其年岁久远,有的碑文已经模糊不清,辨认不出曾经的笔迹,当然更无从知晓上边的内容。
从第一块石碑开始,永昶就凑近了看,为此惹得郭五连连催促,说一个破石碑有啥好看的,还不如山上的人好看呢。永昶好笑,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先走,不用管他。大满不走,陪着永昶。大满不走,郭五一个人无趣,只好留下来。留下了也不安生,逮住过往的年轻女子看,那副贪婪的样子恨不得把人吃到肚子里。
这是重建龙王庙的碑文,依稀辨认出峄邑西南,四十余里许,有山之曰:文峰....永昶有些好笑,觉得碑文的内容颇多谬赞,真的是看景不如听景。永昶小时候曾听父亲说过,北寨山的石碑数不清。有人不信,折了草棒,数过之后,一个石碑上放了一个,最后按照草棒数数,结果还是数不清。故事的真假不好论定,但石碑之多却是真实的。从山根开始,顺着山道逶迤远去,一直到奶奶庙前。
对于数不清的传言,永昶报以一笑,哪有数不清的石碑呀,要说数不清,也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无非是形容石碑的多,仅此而已。永昶之所以对石碑关注,主要还是喜欢碑上的刻字。一路走下来,碑文的字体涵盖了真行草隶篆,但数楷书为多。字迹模糊者有之,笔锋苍劲者有之,但行文大同小异,差别只在细微处。
几块石碑看下来,永昶就没了兴致,索性跟着郭五和大满一路往上,不多时就到了泰山奶奶庙下的石碑处。石碑是为捐助者所立,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永昶在捐助者的名单中,看到了爷爷苗南拳的名字,其时,苗南拳不叫苗南拳。爷爷的名字在第二排,捐赠数额,银五两。
泰山奶奶庙里挤满了人,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院子正中的香案上,一把一把的香烧得正旺,浓烈的香烟熏得人睁不开眼。永昶跟着郭五挤到门前,泰山奶奶的塑像前摆着一个蒲团,一个年轻女人虔诚地跪着磕头。女人磕完头,起身走到一边,旁边早已等不及的人立马就跪下了。
永昶觉得好玩,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人对着泥塑的泰山奶奶磕头。因年久日深,泰山奶奶的塑像变得老旧不堪,但这丝毫不影响善男信女的跪拜。一个刚起来,另一个立马跪下去,而后边依然挤满了等待跪拜的人。永昶有些想不明白,对着一个塑像磕头,真的能求来所谓结果?假如灵验的话,那什么都不要干了,只需跪着磕头求就是了,那样的话,尘世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悲欢与苦痛了。
对于永昶的不屑郭五毫无发觉,他站在一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副急切的样子让永昶不由想笑。大满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连说太热了。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温暖堪比春天。满院子的人摩肩接踵,挤来挤去,空中飞舞着浓烈的烟气和尘灰。不时有谝能的年轻人,爬到了院墙上高呼,以期吸引别人的注意。通往十八盘的地方,三三两两的人正攀援而上,而山下,络绎不绝的人流像蚂蚁一样缓缓移动。
郭五终于挤到了蒲团边,一俟有人起身,他立马顶了上去,跪在蒲团上,煞有其事地闭上眼,双手合十念叨了句什么,随即有模有样地磕了三个头。磕完头,郭五示意永昶大满也学他,可看到两人都摇了摇头,郭五就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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