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三个银角,二贵的女人却有些忐忑,男人哪里一下子拿出三个银角,不会是干了什么瞎事吧。女人就问哪来的钱,二贵也不隐瞒,说帮助苗家掩埋路倒,苗家给的赏钱。女人还不稳心,就问哪来的路倒,二贵装糊涂,说路倒就是路倒,谁知道哪来的,别问了,烧点热水给我馏馏腚。
第二日,二贵见到郭修谋,被郭修谋狠狠尅了一顿,你看看你们的德性,穷人乍富挺腰凸肚,狗肚子搁不了二两香油,得点小外财就那个熊样?二贵讪讪笑着,却比哭还难看。以后还有好事谁还敢想着你,弄不好现在都有人怀疑你们合伙坑苗家了。你说你们咋就不长点人心眼呢,马上过年了,给你支个招弄点钱好过年,你看看你们,简直就是下三滥,呸,连下三滥都不如,你说说,以后有事谁还敢找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二贵面红耳赤,这一顿数落简直比打脸还令他难堪。
二贵跟郭修谋有远亲,称呼郭修谋表叔。一表三千里,谁也说不清那个亲是从什么时候结下的,只知道一辈传一辈的叫。二贵的懒是有名的,属于那种横草不竖的人。按理,郭修谋半个眼角也瞧不上他,不过,二贵懒是懒,偎郭修谋倒是偎得紧,郭家有个什么事需要跑腿的,二贵倒也不推辞。作为回报,郭家穿不着的旧衣服,或者淘汰的旧物件,也全都给了二贵。一来二去,两家的关系倒是比别人显得近些。
憨柱一家给老表吊孝回来已经二半夜了。本来作为老表,他是不需要那么晚回来的,路祭一罢就能走人。之所以回来晚了,是因为老表的一个儿子的过继问题产生了分歧,死去老表的两个兄弟请憨柱作证明人,撕扯了很久才定了盘子。憨柱本意不想参与他们闹家包子的纷争,无奈被老表硬拉着不让走,也只好留了下来当个中间见证人,省的到时候有人反悔或者再生事端。
憨柱是在回来的第二日的晌午头听说苗家地里发现路倒的。当时他刚给东家出完牲口棚里的积粪,回家喝口热水的路上,几个靠在墙根的闲人正在嘀嘀咕咕,看到憨柱走过来,就问憨柱知不知道昨日苗家地里发现路倒一事。路倒?憨柱起初不明白,毕竟有关路倒的传言好些年就不曾有过了,虽说世道不好,但饿死人的事毕竟少有,就是穷极了有病没钱看郎中,顶多死在自家里,也不会死在外边变成孤魂野鬼。憨柱就停下了脚步,听他们完完整整添油加醋把昨日苗家地里出现路倒一事说了个清楚。最后,家旺神秘兮兮地说,我敢肯定,这就是个绕,把你东家绕进去了。
和家旺的观点不谋而合,憨柱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事太过蹊跷,为什么不早不晚,就东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发现路倒。这显然是个精心编织的骗局,欺负东家一个女人家,讹诈些钱财。憨柱还相信,单凭二贵福喜的脑壳,他们想不出这么高级的点子,定是有人在后边出谋划策,而苗家庄具备如此能力的人横竖不超过五个。
憨柱不动声色告别了几个闲人,径直往北地奔去,他要坐实二贵福喜掩埋路倒的证据,否则还真不好指责他们讹诈。俗语说捉奸拿双,捉贼拿赃,路倒埋在了哪里,总归有个坟头,没有坟头,那二贵和福喜就是讹诈无疑。
憨柱寻遍了整个北地的沟沟坎坎也没看到掩埋路倒的坟头。不说坟头了,就是一个小土包都没有。按常理,二贵福喜不会费力气把路倒拉得远远的埋了,费力不讨好的事傻子都不会干,他们不傻。既然没有坟头,那只能一个解释,根本就没有路倒。
看着平展展的麦地,憨柱肯定东家地里出现路倒纯粹就是个套,定是二贵福喜瞧准了机会,讹东家。二贵福喜,,两个下三滥,谁都没有那个脑子,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这样一想,憨柱本来回家的腿直接就迈向了福喜家。据说,最早是福喜发现的路倒,又伙着二贵一起报于的苗家,引子一定起在他身上。
福喜听到憨柱在门外叫他,心里突然就那么哆嗦了一下,他知道,昨日路倒的事大发了。苗家和憨柱家的关系和交情在那摆着,两家人名义上是东家和佃户的关系,其实处的跟一家人样。如今苗家没有挡劲的人,憨柱代其出头无论如何都不意外。近两年,随着憨柱三个女儿一个儿子的长大成人,苗家的长工憨柱一家似乎有了翻身的苗头,爷俩一个在苗家做着长工,一个在苗家的窑上混得风生水起,尤其大满春天那惊人之举,憨柱一家在苗家庄的口碑有了根本性的改变,村里人看待他们一家人的眼光多了份崇敬和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憨柱还是个认老理的人,他没有破门而入,只是站在门口喊福喜,有事找他。福喜当然知道没好事,就躲在屋里不出来。女人倒是来了气,推搡福喜,外边憨柱叫你呢,你咋不出去,你说你怕啥,又不偷不抢的。福喜说你懂个屁,你出去,就说我不在家。女人悻悻出了屋门,暗自埋怨男人不像个男人,出了大门,看到憨柱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呦,大哥,你找俺家福喜什么事,他没在家,等他回来我让他找你。
面对一个女人,饶是憨柱再有气,也不好拿她发作。福喜躲着不出来,自己总不能冲进他家里把他揪出来质问,再说,就是问出来又能怎样,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况,东家也没针对这事找过他,说不定在东家心里,这事不想张扬呢,毕竟不是什么喜庆事。这样一想,憨柱的气消了不少,就给福喜的女人说,没事,等他回来再说吧。
憨柱一家人回来了,苗褚氏不是没有把地里发现路倒的事说出来的想法,仔细想了想,又压下了那个念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弄得满村风雨,只能有损苗家的声誉,还能换来什么。有时候装聋作哑反倒更能体现苗家的富有和大度,不就是一块大洋么,没什么了不起。
和憨柱同样心思的苗褚氏损失了一块大洋没令她心疼,她微微不安的是,到底是哪个人出了如此的主意,哄骗得自己也上了当,还把一切谋划得如此恰到好处,这才是令人细思恐极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才是令苗褚氏所担忧的。苗褚氏觉得自家一定是被人盯上了,否则不可能趁憨柱一家不在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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