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水井旁,新开垦出的田垄,被浑浊的井水,浇灌得泥泞不堪。
田垄之间,人工挖出了几道浅浅的沟渠,里面同样蓄着黄褐色的咸水。沟渠湿润的泥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指甲盖大小、通体灰褐、甲壳油亮的小虫——旱地咸甲虫。
这是箫景轩带来的北境智慧,在杏花村的艰难延续。
这种小虫生命力顽强得惊人,在极度干旱下,仅靠啃食土壤中的微生物和矿物盐分就能存活繁殖,尤其偏爱咸水浸润的环境。
它在水源充沛的地方,生长速度,更是如雨后的春笋一般快。
它们的甲壳富含钙质,体内蕴含的蛋白质,远高于同等重量的糙米,晒干碾碎后混入稀粥,是难得的“荤腥”,能在绝境中吊住性命。
“看,这壳多硬实!晒干了,一碾就碎!”
赵瘸子小心翼翼地,用木片刮下沟渠泥壁上的,一层蠕动的虫子,放进旁边一个破陶盆里,浑浊的老眼闪烁着微光。
他的一条腿在饥荒初期摔断了,成了彻底的废人,此刻却成了这“咸虫营”,最积极的看守者和推广者。
他逢人便说,唾沫横飞,仿佛这是他自己发现的宝藏。
“轩少爷说了,这虫子怕淡水!沟里的咸水,就是它们的命根子!也是咱的护城河!”
一个半大小子兴奋地指着沟渠。
村民们围着这几条咸水沟,看着里面密密麻麻蠕动的小生命,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生气。
虽然依旧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这虫子,还有井边田垄里,那一些用咸水勉强浇灌着、长得歪歪扭扭,却顽强活着的耐盐作物(一种本地叫“碱蓬”的野草,被赛豆豆尝试移栽),成了活下去的新盼头。
箫景轩站在稍远处,看着井边忙碌的景象,脸色依旧苍白,但脊背挺直。
他利用自己“萧家少爷”残存的神秘身份(村民们私下都传他是被贬的贵人),和从北境带来的实用知识,无形中成了杏花村新的主心骨。
张莽带着民鞘军驻扎在井边,名义上是看守这重要的水源和试验田,实则也默许了箫景轩对咸水井,及周边资源的调度。
在绝对的生存压力下,无形的秩序,在咸水井旁悄然建立。
赛豆豆则像个最精明的掌柜,在泥泞的田埂间穿梭。
她指挥着村民们,如何更有效地收集咸甲虫。
如何用破瓦罐,承接咸水渗出的湿气,营造小范围潮湿环境,吸引更多虫子聚集。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从萧府废墟翻出的空白账册),用炭条仔细记录着,每一天收集的虫干重量、消耗的咸水量、以及田里那一些碱蓬的长势。
每一笔记录,都对应着她意识深处,那个猩红系统光幕上,艰难跳动的数字。
【救助值:-2001.3】
【基础资源录入:咸甲虫干(0.5斤)=0.5单位】
【碱蓬叶(1斤)=0.1单位】
【累计填补:-2000.7】
虽然缓慢得像蜗牛在爬,但数字确确实实在一点一点往回挪。
赛豆豆鬓角的白霜,似乎也随着这点滴的“进账”而淡了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被一种更沉重的、脚踏实地的疲惫感取代。
她看着盆里蠕动的灰褐色小虫,又看看田里灰绿色的碱蓬,眼神复杂。
这些丑陋、卑微的生命,此刻却承载着全村,也承载着她填平那恐怖负值的唯一希望。
“豆豆姐!豆豆姐!”一个半大小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轩少爷那边……成了!”
赛豆豆的心中一动,跟着他快步走向村口的方向。
只见村口那一片空地上,停着两辆破旧的驴车。
车上堆着鼓鼓囊囊的麻袋!
箫景轩正指挥着几个民鞘军士兵,和几个胆大的村民,往下卸货。
麻袋解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竟是陈年的粟米!虽然不多,只有十几袋,但在饥荒年,这简直就是一座金山!
村民们轰动了!呼啦一下子围了上去,眼睛瞪得溜圆,吞咽口水的声音响成一片。
“粮食!真是粮食!”
“轩少爷……您真是活菩萨啊!”
“从哪里弄来的?是老天开眼了吗?”
箫景轩抬手压下喧哗,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不是老天开眼。是有人‘开仓放粮’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北地三州总督范元启,为了响应朝廷‘体恤灾民’的旨意,特批了这一批救命的粟米,经由‘特殊’渠道,运到了我们杏花村!”
“特殊渠道?”有人不解。
大家伙不用太担心就是了。
埋头加紧去卸货。
“谢轩少爷!谢范总督!”村民们狂喜地呼喊,虽然知道“范总督”三个字纯属讽刺,但粮食是真的!
压抑了太久的杏花村,第一次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希望和力量。
人们看向箫景轩和赛豆豆的眼神,充满了死心塌地的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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