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厨房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时，我正系着围裙，把最后一道“翡翠白玉汤”端上桌。灶台前的调料瓶倒了好几个，糖罐和盐罐的位置换了个遍，面粉袋子口还沾着点酱油渍——为了给雪儿做顿像样的犒劳宴，我这双手握惯了枪剑的手，算是彻底跟锅碗瓢盆较上劲了。
五国联军被灭后，雪儿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白天处理军务，晚上还要琢磨新的防御阵法，眼底那点淡淡的青黑，像根小刺似的扎在我心上。琢磨着她最爱吃我做的几道菜，特意翻出了晓眉留下的菜谱，想给她个惊喜。
“雪儿，开饭咯！”我擦着手走出厨房，扬声喊道。
演武场那边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轻响，很快，雪儿一身训练服跑了进来，额角还带着薄汗，蓝色的眼睛亮闪闪的：“爸，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我笑着指了指餐桌，“庆祝我的大元帅剿灭五国，凯旋归来！”
桌上摆着五道“硬菜”：红烧排骨泛着诡异的紫黑色，清蒸鱼的鳞片没刮干净，爆炒青菜黏成一团，糖醋里脊裹着厚厚的面壳，最后那道翡翠白玉汤，颜色浑浊得像泥潭里的水。
雪儿的目光在菜上转了一圈，嘴角抽了抽，却还是拿起筷子：“爸亲手做的，肯定好吃。”
她先夹了块红烧排骨，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我紧张地盯着她的表情——按菜谱说，这排骨得放冰糖炒糖色，可我刚才手忙脚乱，好像把盐当成糖倒了半罐……
雪儿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眉头蹙起，又很快松开，咽下去后扯出个笑容：“嗯……味道挺特别的。”
“特别？”我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咸了？”
“不咸不咸。”她赶紧摆手，又夹了一筷子清蒸鱼。鱼肉刚进嘴，她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似的，飞快地咽下去，端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大口，“这鱼……挺鲜的。”
我看着她喉结滚动的样子，越发觉得不对劲。清蒸鱼要放姜丝去腥，我刚才好像把芥末当成姜丝了……
“尝尝这个青菜？”我指着那盘黏糊糊的青菜，心里有点发虚。炒青菜时忘了关火，锅底烧糊了，我又加了半碗水焖了焖，结果就成了这副模样。
雪儿夹了根青菜，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表情瞬间凝固了。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糖醋里脊，咬了一口——这次她连表情都懒得装了，嘴角往下撇着，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含着石头的小兽。
最后她看向那碗翡翠白玉汤，犹豫了半天，还是舀了一勺。汤刚碰到嘴唇，她“噗”地一下差点喷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脸憋得通红。
“怎么了这是？”我终于按捺不住，拿起筷子就去夹那道红烧排骨，“我尝尝……”
排骨刚进嘴，一股齁得发苦的咸味瞬间炸开，混着焦糊的肉腥味，直冲脑门。我猛地捂住嘴，转身就想往厨房跑，准备吐掉这要命的东西。
“爸！”雪儿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狡黠的笑意。
我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个勺子，紧接着，一小勺黏糊糊的青菜、一块硬邦邦的糖醋里脊、一片带刺的鱼肉，还有一大口浑浊的汤，一股脑全被她灌进了嘴里。
“唔——！”
各种诡异的味道在嘴里炸开：排骨的咸苦，鱼肉的辛辣，青菜的焦糊，里脊的甜腻，最后那口汤，居然带着股铁锈味——我这才想起，煮汤时不小心把铁勺子掉进锅里，烧了半天才捞出来。
“咳咳咳……”我猛地弯腰，扶着桌子剧烈地咳嗽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忍不住捂住嘴冲向院子，扶着石榴树吐得昏天暗地。
酸水都快吐出来了，我才缓过劲，直起腰就看见雪儿站在门口，双手叉腰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傻丫头！”我又气又笑，指着她道，“难吃就说嘛！怎么不跟我说呢！想坑我，就直说嘛！”
她笑得直不起腰，扶着门框喘气：“爸……您做的菜……太有‘创意’了……”
“还不是怪我粗心大意放错调料了！”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糖罐和盐罐弄混了，芥末当成姜丝了，炒青菜还烧糊了……下次我得注意！”
雪儿走到我身边，递过来一瓶水，眼底还带着笑：“爸，其实……也没那么难吃。”
“还不难吃？”我接过水漱了漱口，想起刚才那味道就头皮发麻，“刚才那口汤，我都以为自己在喝铁锈水。”
她被我逗得又笑起来，阳光落在她脸上，把那点疲惫都驱散了，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就算做了一桌子黑暗料理，也值了。
这丫头，总把心事藏着掖着。灭五国时的杀伐果断，处理军务时的沉稳干练，好像天生就该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活阎王”。可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像个会恶作剧、会开怀大笑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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