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力吉说还有一个人要来。麦穗没有抬头,手指在陶片边缘划了一道线。她把石板翻过去,炭笔点在背面那个小记号上,又涂重了些。
她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土,转身走进屋。鹿皮囊挂在墙钉上,口子朝下。她伸手探进夹层,摸出一块铜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边角磨得圆滑,像是被人握过很多遍。
她把它放在桌上,打开麻种袋,倒出半碗黑褐色的种子。铜牌压进袋底,再盖上种子。袋子重新系紧,斜挎回肩上。
“去烽燧。”她对门外候着的年轻人说,“把这个交给当值的校尉,就说井通了,人该回来了。”
年轻人接过麻袋,没问什么人。他知道不该问。他快步走了,脚步踏在黄土路上,扬起一串尘烟。
麦穗回到井边。囡囡还在守着乌力吉。那人闭着眼,嘴里低语不停。她没打扰,蹲下来继续抄录符号。写到第三行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不是一匹,是一队。
她停下笔,抬眼看去。官道拐弯处,一列人影出现。灰布旗卷在杆上,没人打。队伍走得稳,不急不缓,但每一步都踩得扎实。
囡囡也听见了。她站直身子,套马杆横在身前。
马队到了村口停下。领头的人翻身下马,铠甲已经旧了,肩头有裂痕,腰带用麻绳补过。他站着没动,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井台边那个挽着裤腿的女人身上。
麦穗也没动。她认得那走路的样子,一步一顿,像耕地时踩实垄沟。
赵石柱往前走。他的靴子沾满干泥,踩在地上发出闷响。他走到麦穗面前,距离三步远,站定。
“你让人送信。”他说,“我没死,就该回来。”
麦穗点头。“我知道你会来。”
他看了看她肩上的鹿皮囊,又看了看井边新架的曲辕犁。“你说水能引出来?”
“不止。”她说,“还能多翻两亩地。”
他没再问。转身走向马队,抬手一招。三十名戍卒陆续下马,列成两排。他们穿着旧甲,手里握着铁矛,脸上带着风沙留下的红印。
“听令。”赵石柱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从今日起,归她调遣。谁若不服,现在出列。”
没人动。
一名老卒咳嗽了一声,低声说:“听说是妇人指挥犁田……”
赵石柱转头看他。“那你回去守烽燧。”
那老兵立刻闭嘴,低头搓手。
麦穗走过去,从鹿皮囊里取出虎符,递给他。“这是你的东西。”
赵石柱没接。他盯着她手腕上的艾草绳看了两秒,忽然单膝跪地,解下佩剑,双手捧起,举过头顶。
“此剑随我七年。”他说,“杀过贼寇,护过边关。今日献于深耕之业,请夫人收下。”
麦穗看着他。他的鬓角白了,脸上多了几道深纹,但眼神还是那样,直得像犁沟。
她伸手接过剑,没有推辞。转身走向曲辕犁,把剑挂在犁头铁角上。剑身垂下来,离地三寸。
风刮过田埂,吹动她的短褐衣角。她拿起炭笔和陶片,走到第一块翻好的地头。
“这块地去年种过豆。”她说,“今年改种粟,深度三寸,不能伤根土。”
两名农夫扶着犁等在边上。她看了一眼身后那群戍卒。“谁会赶牛?”
一个年轻士兵举手。“我会。”
“过来。”
那士兵走上前,接过牛绳。麦穗指着地头插的一根木签。“从这里开始,直线往前,别偏。”
犁开始动。泥土翻起来,湿气散开。麦穗跟着走,一边看一边记数据。她时不时停下,蹲下去抓一把土,捻开看看。
赵石柱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她蹲在地上,裤腿卷到膝盖,手指沾着泥,在陶片上划拉。阳光照在她后颈,汗珠顺着往下流。
犁完一趟回来,麦穗直起身,对那士兵说:“速度慢了半刻,回头要补一段。”
那士兵脸红了。“我……我没注意。”
“下次注意。”她说完,转向其他几块地,“第二队准备,换铁铧,松砂土。”
又有两个戍卒上前。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脱下铠甲,叠好放在石头上。另一人解开腰带,卷起袖子。
赵石柱终于动了。他走过去,从犁车上拿下备用的牛绳,走到另一头拴好的牛旁边。
麦穗看见他动作,顿了一下。“你干什么?”
“牵牛。”他说,“你说三寸,我就让你量准三寸。”
她没说话,点了点头。
他又对身后的人喊:“都听着!今天不是操练,是种地。谁偷懒,回家种自家的地去。”
戍卒们一个个卸甲。有人把矛靠在树下,有人把盾牌翻过来当坐垫。一个老兵主动走到犁边,蹲下检查铁具。
“这犁头角度不对。”他说,“左边高了半指。”
麦穗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你懂这个?”
“我爹是铁匠。”老兵搓着手,“小时候见他修过。”
“那你来调。”她说。
老兵愣了一下,抬头看她。她的眼神很平,没有试探,也没有施舍,就是单纯地在找人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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