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盘的木轴裂了第三天,陈麦穗把最后一圈麻绳打上死结,蹲在院门口的石墩上,用炭笔在陶片上画了个叉。裂口没再扩大,但推起来咯吱响,像咬着砂子的牙。
她起身拍了拍裤腿,拎起墙边一筐芥菜,倒进大木盆里。菜叶厚,梗子硬,霜打过两回,正是腌酸菜的好时候。
“阿花,井水提上来没?”她头也不抬。
“提了三桶,凉透了。”阿花从灶房探出头,袖口沾着菜汁,“李氏问,真能存到开春?”
“能。”陈麦穗把菜捞出来,一刀刀切段,撒盐,“酸菜不怕冷,越冷越香。人没菜吃,嘴巴淡出鸟来,干活没劲,孩子哭闹。这菜,是粮。”
阿花愣了愣,把剩下半筐菜也倒进盆里:“那得腌多少?”
“一家两瓮,全村九十口,一百八十瓮。”她掂了掂盐袋,眉头一皱,“粗盐三升一瓮,光这一项,就得五百四十升。”
阿花倒吸一口凉气:“这……比秋收缴赋还多。”
陈麦穗没说话,把切好的菜一层层码进陶瓮,压实,盖上草垫。她蹲在瓮边,指甲抠着坛沿的裂纹,一连啃了三根,才掏出陶片记下:“盐耗,超预估一倍。”
当天夜里,她翻出灶底陈灰,兑水搅匀,静置一夜。第二天清早,舀出上层清液,倒进小陶罐,架在灶上慢煮。
火苗舔着罐底,水汽升腾。她守在旁边,每隔一刻钟用木棍搅一搅,看有没有结晶析出。
赵王氏路过时正撞见这一幕,脚下一顿:“你又搞什么妖术?”
“煮灰水。”陈麦穗头也不抬,“试试能不能出盐。”
“灰里能出盐?你当自己是灶王爷转世?”赵王氏冷笑,“上回用灰净水,也就糊弄糊弄不懂事的。这回倒好,连官盐都敢打主意了?你是想囤私盐卖钱吧?”
陈麦穗仍不动声色,只把陶罐往窗边一推,让冷风降温。
赵王氏还要再骂,院门“哐”地被推开,里正赵德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吵什么?”他瞪了赵王氏一眼,“没见人在试东西?”
“她——”
“闭嘴。”赵德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后头的话,“麦穗做事,从不为私。你若闲得慌,去帮她搬坛子。”
赵王氏气得嘴唇发抖,甩袖走了。
赵德走近灶台,盯着陶罐看了一会儿,低声问:“真能成?”
“不知道。”陈麦穗擦了擦手,“但戍卒缺盐,人会软,地会荒。咱们这儿离北道不远,消息断了半月,不是好事。”
赵德沉默片刻,点点头:“你试,我盯着。别声张。”
陈麦穗应了声,把罐子重新架上灶。
当天傍晚,村口守夜人送来一坛酸菜,说是个胡商换的,人已经走了。
“胡商?”她拧开坛盖闻了闻,酸香扑鼻,立刻明白过来。
第二天一早,她抱着另一坛酸菜去了村口,交给守夜人:“再有商队来,拿这个换消息。”
守夜人咧嘴一笑:“行,就说麦穗姐的酸菜,一坛换三句话。”
第三天晌午,驼铃响了两声,一个披着毛毡的胡商牵着骆驼停在村口。
“耶律齐。”守夜人认得他,“又走南道?”
“北道断了。”耶律齐摘下头巾,脸上沾着风沙,“匈奴劫了朔方,三十七辆盐车烧成灰,连车夫都埋在沙里。”
守夜人倒抽一口冷气:“那……盐价?”
“三倍。”耶律齐苦笑,“现在一斤盐能换半匹布。戍卒半个月没见盐粒,有人开始喝马汗。”
守夜人立刻跑去找陈麦穗。
她正在院里翻看陶罐,结晶出来了,灰白色,颗粒粗糙,沾着黑渣。
“能吃吗?”守夜人问。
“不能。”她用指甲刮了刮,“碱太重,伤胃。”
正说着,耶律齐进了院子,看了眼灶上的罐子,忽然问:“夫人可知,盐中掺硝可防潮?”
陈麦穗抬头。
“我在北地见过,商队往盐里拌硝石粉,走沙漠不化。”他顿了顿,“但硝石贵,一般人用不起。”
她盯着他:“你见过纯硝石?”
“见过。”耶律齐点头,“月氏人用它保尸身不腐。”
说完,他从骆驼背囊里取出半袋灰白色粉末,放在地上:“这是草木灰提过的,含一点碱,不算官盐,也不犯律。送你试试。”
没等她答话,他已翻身上驼,驼铃一响,人影远去。
陈麦穗拎起袋子,倒出一点在掌心。颜色比她煮的干净,颗粒也匀。
她回屋,从鹿皮囊掏出一块陶片,翻到背面,写下:“硝石可析碱,需提纯。”
阿花凑过来:“这能吃?”
“不能直接吃。”她把粉末收好,“但能帮我们把灰盐变干净。”
当天夜里,她守在灶房,重新煮了一罐灰水。这次在快干时,加了一小撮耶律齐留下的粉末。
火光映在陶罐内壁,结晶慢慢析出,颜色略白了些。
她用炭笔在陶片上记:“加硝灰,色浅,析出快。疑似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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