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深秋,天黑得早。
萧家老宅的正房堂屋里,此刻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两张红木八仙桌拼在一起,桌上摆着刚撤下的碗筷,空气中还飘着炖羊肉和炸酱面的香气。
屋外,新刷的朱漆大门在夜色中泛着光,院墙脚下堆着刚卸下的青砖木料。这段时间为修缮这座荒废多年的老宅,萧家上下全员出动,忙得热火朝天。
大家都先别走,喝口热茶,咱们开个家庭会议。
钱钱坐在主位一侧,拿着崭新的硬皮笔记本和钢笔,架势十足。
萧景行坐在主位,端着紫砂壶笑眯眯地看着女儿:都听大钱的,今儿这会关乎咱们萧家往后的日子。
一听家主发话,原本要去院里抽旱烟的几位伯伯都规规矩矩坐回原位。
萧家八大房的当家人,也就是钱钱口中的八大伯,此刻整整齐齐围坐桌边。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或劳动布工作服,手上带着常年劳作的老茧,脸上虽有风霜,眼神却透着精气神。
钱钱,啥事这么严肃?性格最活泼的五伯萧长怀笑着问,嫌咱们干活慢了?
哪能啊五伯,您们干活顶呱呱!钱钱笑着给每人倒茶,清了清嗓子神色认真起来。
各位伯伯,这阵子修房子大家也看到了。萧家宅子大,底子厚,以前是被风沙迷了眼。现在风沙停了,咱们这棵大树该重新抽枝发芽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和元元商量过。不能只守着艾家村那点豆腐坊家具厂。眼看着京城风向一天比一天暖和,得提前把架子搭起来。萧家人个个身怀绝技,不能埋没了。
身怀绝技?三伯萧长桐低头看看满是茧子的手,憨厚一笑,大钱别捧我们了。除了种地算点小账,还能有啥绝技?
三伯谦虚了。钱钱翻开笔记本,钢笔轻点纸面,这几天修宅子,我可把您几位本事都看在眼里。今晚就来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往后分工定了!
钱钱首先看向三伯萧长桐。
三伯,这几天买砖买瓦、给工匠结工钱,所有账目都是您管。我昨晚偷偷查了账本......
三伯心里一下:咋?账记岔了?
不是岔了,是太神了!钱钱摊开账本,指着密密麻麻却井井有条的记录,几百笔琐碎支出,一分钱差错都没有!还标注了哪家砖性价比高,哪家木料水分大。这哪是记账,简直是理财!
钱钱郑重宣布:往后萧家所有钱袋子,总账房先生就是您!不管开铺子办厂子还是家里开支,您拥有一票否决权!
三伯一愣,脸涨得通红,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这......这么大的家业我管钱?成!只要信得过三伯,保证咱家钱一分都乱不了!
钱钱转向四伯萧长泽。
四伯是闷葫芦,话最少,但修宅子出力最多。
四伯,前天后院那根歪房梁,请来的老师傅都说要拆了重盖。是您想了个法子,用千斤顶配合榫卯结构,硬是矫正过来,比原来更结实。那手艺老师傅都竖大拇指。
钱钱看着四伯粗糙的大手,满眼敬佩:萧家往后要在京城扎根,甚至往外走,肯定少不了买房置地、盖楼修厂。所有工程质量、土木建设,全靠您把关!您就是总工程师!
四伯搓搓手,局促地笑了笑,憋出一句:行,盖房子在行。只要砖瓦管够,给你们盖最结实的屋!
五伯!钱钱一声喊,五伯萧长怀立马坐直。
这几天跟街道办事处打交道,去供销社批条子,都是您去的。我可听说供销社那个主任,被您聊得眉开眼笑,还多批了两吨水泥。
大家都笑起来。五伯天生巧嘴,没有他聊不下来的人。
所以,钱钱笑道,往后家里对外联络、公关,还有生意做大了跟各路神仙打交道,非您莫属!您就是外交部长!
五伯一拍大腿乐不可支:这活儿我爱干!大钱放心,以后谁要给萧家使绊子或谈生意,我先把他聊晕再说!
钱钱目光落在七伯萧长戈身上。
七伯戴着修补过的眼镜,斯斯文文。前几天地窖挖出的几箱古籍,正堆在他身后条案上。
七伯,昨天见您整理古书。《太平御览》残卷缺了好几页,您竟能凭着记忆把缺的内容默写补上。这记性,真是萧家藏龙卧虎。
萧长戈不好意思推推眼镜:以前在老家私塾念过,死记硬背,没想到现在还能用上。
这可是大用场!钱钱正色道,这批古籍瓷器是萧家底蕴。往后搞文化产业,或开博物馆拍卖行,这些东西的鉴定整理归档,除了您没人能干。您就是文化掌门人!
七伯看着那些书,眼神温柔坚定:好。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我一定护好传下去。
......
分工完毕,钱钱合上笔记本,目光灼灼看着一桌长辈。
除了这几位伯伯,其他伯伯也都有大用。大伯(萧长生)坐镇老家是大后方;二伯(萧立生)稳重,负责统筹人员调配;六伯(萧长哲)心细如发,负责内部安保纪律;八伯(萧长群)身手好,专门处理麻烦。
萧景行静静听着,此刻放下茶杯,目光扫过每张脸庞。
兄弟们,萧景行声音沉稳,透着压抑不住的豪情,大钱年纪小但眼光毒。她说的这些听着像做大买卖,现在外头形势没完全放开,但这正是积蓄力量的时候。
他起身走到墙边,抚摸新刷漆的红柱子:萧家在泥地里趴了十几年。现在天快亮了。得先把筋骨活动开,等太阳出来就要跑起来,把失去的时间尊严都拿回来!
听家主的!听大钱的!
干了!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拼二十年!
萧家没有孬种!
堂屋里气氛热烈得仿佛能点燃空气。这不只是简单的家庭分工,更像是出征前的誓师大会。
钱钱看着这一幕嘴角微扬。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这些在田间地头沉默半辈子的长辈,一旦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爆发的能量将惊人。
这八位伯伯,就是未来萧氏商业帝国最坚实的基石。
夜深了,会议散去。
院里月光清朗。
元元站在廊下等钱钱出来,拿着外套给她披上。
姐,我看伯伯们眼里都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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