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时宇的军靴碾过地板缝隙里干涸的颜料，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墙角堆积的画框。一幅被白布遮盖的油画刺入视线——掀开的刹那，他的呼吸停滞了。
画布上是中东铁路的月台，硝烟与晨雾交织成灰蓝色调。穿迷彩服的男人背对画面，肩胛骨处的弹孔被渲染成星云状，月台边缘用柠檬黄点着一枚小小脚印，像是谁曾试图追上列车却最终驻足。右下角标注的日期刺痛眼睛：【2019.03.17】，正是他遭遇伏击昏迷的那天。
肖时宇的指尖悬在画中人肩胛骨的弹孔上，硝烟的气息仿佛穿透画布扑面而来。他想起伏击那日，弹片嵌入骨肉的瞬间。画中月台的铁轨蜿蜒，如同未愈的刀痕，让他想起林汐妍曾用铅笔在速写本上勾画铁轨，笔尖总是在接缝处停顿。
白布滑落时，一片干枯的花瓣从中飘出，他依稀记得那是她高中时常常别在素描本里的记号。
“原来你知道…”他指尖悬在画中人的伤疤上，喉间泛起铁锈味。当年陆昭用狙击镜看着他被抬上担架，血浸透的速写本里夹着林汐妍的课堂笔记，页角被她画了只流泪的柠檬。此刻那只柠檬正印在冰箱贴上，褪色得像是被岁月咬了一口。
厨房传来粥锅沸腾的噗噗声。肖时宇拧灭煤气灶，火苗熄灭的瞬间，他突然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墙上。战术手套下的指节咯咯作响——五年间在战地面对枪口都未颤抖的手，此刻竟握不住一把汤勺。
“肖时宇，你真是个懦夫。”他对着雾气朦胧的玻璃窗低语，呵出的白雾模糊了倒影中那道狰狞的疤。昨夜林汐妍醉后扯开他衣领时，指甲抠进旧伤的力度，比弹片贯穿血肉时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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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汐妍悠悠转醒，一股煎蛋的焦香飘进她的鼻中，这股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将她从睡梦中拽了出来。她的眼睛缓缓睁开，视线先是落在天花板上，那里有一团水渍，原本被一本名为《铁路桥梁抗震设计》的书封面遮住了，但现在那本书却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书页间露出一角糖纸，上面印着【145.20MHz 在线】的字样。随着室温逐渐升高，这行字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林汐妍赤着脚踩上地板，突然感觉到脚下有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差点被一个分装盒绊倒。这个分装盒里装着一些零散的螺丝钉和画笔，它们被贴上了军用标签，上面写着【锐器，每日取用需报备】。
继续往前走，走到书桌前，她看到最底层的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一整摞本月生产的抗抑郁药。药瓶旁边的说明书上有一些手写的批注，这些字仿佛是用刀刻在她的心上一般，让她无法忽视：
“与柠檬糖同服可缓解恶心——SY”
“忌冷饮，尤其便利店草莓味冰棒——SY”
看到这些字，林汐妍的手像触电一样猛地缩了回来，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涌上心头。她抓起药瓶，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墙壁，只听“砰”的一声，药瓶在空中散开，铝箔包装四处飞溅。
肖时宇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边，他身上穿着一件围裙，上面沾满了面粉，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与面粉的激烈战斗。他的手里紧握着一个削到一半的苹果，果皮被削得如同一条长长的螺旋，这正是她高中时总是削断的那种样式。
她的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正准备怒吼出声，但当她看到他颈侧贴着的创可贴时，那声怒吼却像被扼住了喉咙一般，硬生生地卡在了那里。那个创可贴覆盖的地方，正是昨夜她在盛怒之下咬破的伤口。
五年前，在那个汽修厂里，她也曾这样狠狠地咬过他。当时，他告诉她，去北京对她来说会更好。而如今，五年过去了，他却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用同样的方式提醒着她曾经的伤痛。
“你凭什么……”她的声音终于从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带着一丝颤抖和不甘。
然而，他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将手中的苹果切成小块，动作熟练而优雅。最后，他用军刀尖轻轻挑出果核，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表演。
“凭我是你的债主。”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感到一丝寒意，“你父亲借的那笔拆迁款，连本带利，足够你打上五十年的工了。”
这其实是一个谎言。潘叙白早就将债务清零的记录发到了他的邮箱里，但他却选择了隐瞒这个事实。他需要这个借口，就像他需要那疼痛来确认自己还活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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