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如墨,巷口那道刺目的车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划出两道惨白的光痕,像刀锋劈开黑暗。
林晚秋一把将陈会计拽向更深的阴影,脚步未停,耳中却已捕捉到车内传来的急促对讲声——不是公安,也不是镇干部。
是张正华的人。
她没有犹豫,迅速拨通省纪委内线加密号码,启动紧急转移预案。
三分钟后,一辆无标识的黑色SUV从斜巷驶出,车门滑开,两名穿便装的纪检人员跳下车,动作利落。
陈会计被迅速带上车,林晚秋紧随其后,临上车前回望一眼青禾镇财政所的方向——那栋老旧的办公楼像一头蛰伏的兽,沉默地吞咽着真相。
县级保护点设在一栋废弃的教师宿舍楼顶层,窗户封死,门装有电磁锁。
录音设备开启,同步上传至省级云端服务器。
林晚秋摘下湿透的外套,递给陈会计一条干毛巾,声音冷静而沉稳:“现在可以说了。”
陈会计蜷缩在沙发角落,手指紧紧绞着毛巾边缘,指甲泛白。
过了很久,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老林镇长去世前半年,我就发现账上有问题。材料差价补贴这一项,每年都在涨,可项目清单根本没变。我问他,他只说‘上面有人要数据好看’。”
林晚秋眼神一凝:“我父亲怎么说?”
“他说……‘我会查清楚,你别动。’”陈会计抬眼,泪水终于滚落,“可他还来不及动手,就在下乡途中出了车祸。第二天,张书记就以‘延续老领导遗志’为由,接管了扶贫资金审批权。他拿来了几份补签文件,说是你父亲临终前托付的‘未竟之事’……签名都是‘林建国’,笔迹也像,但我……我知道不对。”
她颤抖着从包里抽出一张复印件,递过去:“你看这里——每一份补签文件,时间都在清明节后三天内。你父亲忌日是四月三号,他们总是在扫完墓回来就立刻走流程。像是……一种仪式。”
林晚秋接过纸页,指尖冰凉。
她盯着那些“林建国”的签名,目光渐渐锐利。
她起身打开随身携带的旧木箱——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箱底压着一支老式英雄钢笔,笔帽磨损严重,笔杆刻着“先进工作者·1998”。
她取出复写纸和印泥,在桌上铺开,蘸墨临摹“林建国”三个字。
一遍,两遍,十遍。
突然,她停下。
不对。
所有伪造文件上的签名,末笔“勾挑”都偏左约十二度,且墨迹渗透更深,尤其是起笔处有轻微顿挫——这是右手习惯者强行模仿左手书写时,手腕控制力不足导致的典型破绽。
而她父亲是左撇子,笔迹流畅自然,从未有过这种滞涩。
她闭上眼睛,脑中闪过父亲伏案工作的背影。
那个坚持“公家的钱一分都不能错”的男人,怎么可能默许虚增工程款?
怎么可能任由扶贫资金流入私人账户?
“材料差价补贴……”她低声重复,“其实是虚增工程款的遮羞布。每笔到账后分成,三成归张正华,两成打点上级,剩下五成通过‘禾丰建材’洗白?”
陈会计点头:“是的。承安建筑接项目,但材料采购全都指定‘禾丰’,价格虚高三倍。我们财务做账时叫‘差价补贴’,实际上就是分赃比例。”
林晚秋心头一震——承安建筑,陆承宇的公司。
她猛地站起,走向窗边。
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映出她苍白的脸。
未婚夫的名字与这场腐败交织在一起,像一根细线缠住心脏,越收越紧。
但她不能停。
一旦退让,不仅是正义崩塌,更是对父亲一生清名的背叛。
次日清晨,她回到镇纪委办公室,当着两名驻点纪检员的面,递交了一份申请——《关于提请复查林建国同志履职情况的报告》。
文件封面干净整洁,标题冰冷如铁。
两名纪检员面面相觑。
一人欲言又止:“林同志,这……是不是太激进了?毕竟涉及已故干部……”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重重脚步声。
张正华推门而入,西装未扣,领带歪斜,脸色铁青如霜:“林晚秋!你这是要挖你爸的坟?”
办公室瞬间安静。
林晚秋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如深潭:“我不是要挖坟。我是要挖出那些借他名字作恶的人。”
她开启真实之眼。
视线锁定张正华:喉结快速滑动三次,右眉微不可察地抽动两下,瞳孔短暂收缩——典型的恐惧反应。
但他愤怒的背后,藏着更深的东西:不是愧疚,而是惊惧。
他怕的不是调查本身,而是某种被揭穿的“传承”——仿佛他所做的一切,并非孤行,而是继承了一种隐秘的规则。
“你父亲当年也能低头。”张正华忽然冷笑,声音压低,“你怎么就不行?”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入林晚秋的记忆深处。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深夜伏案,母亲轻声劝:“何必这么较真?大家都这样。”父亲却只答一句:“别人可以,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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