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岭,山如其名。
远望山势嶙峋,白石森森,真如一头白色猛虎匍匐于大地,张开的血口,似要吞噬一切过往生灵。
山风吹过,发出呜呜的悲鸣,如泣如诉。
唐三藏师徒四人行至山脚,一股阴森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背脊发凉。
“师父,此山妖气冲天,必有妖邪盘踞,须得小心。”孙悟空手搭凉棚,金睛闪烁,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悟空,休得胡言。”唐三藏勒住白马,眉头紧锁,“光天化日,何来妖邪?我等佛门弟子,心怀慈悲,自有漫天神佛庇佑。倒是你,切莫再生杀心。”
孙悟空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他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算是看透了,跟师父讲道理,比打死十个妖怪还难。自从李道兴闭关离开,师父那颗多余的善心,是越来越泛滥了。
猪八戒在一旁哼哼唧唧地拱火:“就是,猴哥,你看不得天下太平。我看这山就挺好,清净,说不定还有山果野味解馋呢。”
几人争执间,山坡上,袅袅娜娜走来一个提着瓦罐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身段婀娜,一步三摇,风情万种。
“长老,长老!”女子望见唐三藏,远远地便娇声呼喊,快步迎上,盈盈一拜,“小女子是这山下人家,见几位长老远来,备了些斋饭,为长老们接风。”
唐三藏一见,顿时喜上眉梢:“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菩萨有心了。”
可他身旁的孙悟空,眼中金光爆射,“噌”地一声,金箍棒已然在手!
“呔!你这妖怪,也敢在俺老孙面前卖弄!”
话音未落,棒子卷着风雷,当头就砸!
“悟空,住手!”唐三藏骇然后退,想拦,却哪里来得及。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美貌女子应声倒地,血肉消散,化作一具森然白骨。
瓦罐里的斋饭,也变成了满地蠕动的蛆虫与蛤蟆。
“师父你看!是妖怪!”孙悟空指着地上的白骨,急切地邀功。
可唐三藏看见的,却是一个无辜女子,被自家徒弟一棒打死。
他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二话不说,口中真言已出。
紧箍咒!
“哎哟!师父!师父别念了!疼煞我也!”孙悟空抱着头,疼得满地翻滚,金箍深深嵌入血肉。
猪八戒在一旁煽风点火,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师父,您看猴哥,又滥杀无辜了!郡王爷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原形毕露!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取经团队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唐三藏念了足足一炷香,直念得孙悟空眼冒金星,气息奄奄,才缓缓停下。
他指着孙悟空,心痛至极:“你这泼猴!冥顽不灵!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却屡教不改!今日暂且饶你,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孙悟空百口莫辩,只得忍气吞声。
队伍继续前行,没多远,又见一个拄拐的老妇,哭喊着“我的女儿”。
猪八戒眼珠一转,凑到唐三藏耳边:“师父,苦主来了!定是方才那女子的老母亲。”
孙悟空火眼金睛看得真切,这老妇人妖气更盛,还是那妖精所化!
他怕师父再被蒙蔽,心下一横,不再分说,举棒便打!
“嘭!”
老妇人倒地,同样化作一具白骨。
“悟空——!”
唐三藏的怒吼,几乎掀翻了整座白虎岭。
又是一顿紧箍咒,念得孙悟空死去活来,三魂丢了七魄。
“师父,这猴子已经疯魔了!万万留不得了!”猪八戒在一旁上蹿下跳,极力挑唆,“他今日敢杀两人,明日就敢杀一百个!到时候,咱们都得被他连累!”
唐三藏看着地上两具白骨,再看看一脸“悲愤”的猪八戒和低头不语的沙僧,心中那根名为“信任”的弦,彻底断了。
他看着孙悟空,眼神里只剩下失望和决绝。
孙悟空强忍头痛欲裂,跪在地上,嘶声解释:“师父,这真是妖怪!她怕俺老孙,才连变两次骗你。她若再来,必是本相!”
唐三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队伍在压抑到极致的气氛中,又走了十余里。
前方出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丈,口中念叨着“我的老伴,我的女儿”。
“师父,那妖怪又来了!”孙悟空急道。
“你这泼猴,还敢狡辩!”唐三藏怒不可遏。
孙悟空知道,多说无益。
今日,若不打死这妖精,自己这黑锅,便要背到西天!
他一咬牙,不再解释,口中默念咒语,唤来此地山神土地,命他们在云端看个真切。
随即,他纵身而起,用尽平生之力,一棒挥下!
这一棒,有雷霆之威!
那老丈再也无法伪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轰然炸开,化作一堆碎骨。
骨堆里,一行小字清晰可见:“白骨夫人”。
“师父,您看!”孙悟空指着那行字,以为终于沉冤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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