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念看着脚下正准备进入状态的婆婆,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在末世,她见过为了半块发霉的面包,在地上打滚嚎啕,把脸都蹭出血的人。
张翠霞这点道行,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她非但没松手,反而顺着张翠霞下溜的力道,微微弯下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焦急。
“妈!您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啊,地上多凉啊!”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围观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陆渊回来会心疼死的!我……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说着,她手上看似在用力往上拉,实则暗暗使了巧劲,让张翠霞想躺躺不平,想坐坐不稳,只能维持一个半蹲不蹲的尴尬姿势。
张翠霞懵了。
这剧本不对啊!
按照以往的经验,江晚念这个贱蹄子要么被吓得松手,要么就该被自己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然后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哭喊“儿媳妇打婆婆”了。
可现在,自己被她提溜着,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上不去也下不来,姿势难看至极。
周围看热闹的军嫂们也看出了门道,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直抖。
“哎,你看这张大娘,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谁知道呢,不过陆营长媳妇瞧着倒是真心想扶她起来。”
“是啊,还知道心疼陆营长呢,我看她是真的改了。”
陆小梅见势不妙,把盆一扔,尖叫着冲了上来。
“江晚念你个毒妇!快放开我妈!”
她伸出手就想来抓江晚念的头发,这是她惯用的招数。
江晚念眼神一冷,就在陆小梅的手即将碰到的瞬间,她猛地松开了抓着张翠霞的手。
“啊呀!”
张翠霞正跟江晚念的力道较着劲,冷不防力道一空,整个人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一屁股墩坐在了满是泥水的地上。
井边的地本就湿滑,这一坐,灰布褂子裤子瞬间湿了大半,还沾上了不少烂泥叶子,狼狈不堪。
“妈!”陆小梅惊叫一声,也顾不上江晚念了,赶紧去扶张翠霞。
江晚念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无辜地看着陆小梅。
“小姑,你可别冤枉我,是你说让我放手的,我这不是听你的话吗?”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张翠霞一身的泥水,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本来是怕妈坐地上着凉,想拉她起来。你非要我放手,现在好了,妈的衣裳都湿透了。这天说冷不冷的,万一得了风寒,看病抓药又得花钱。唉,哥这个月给我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给妈抓药的。”
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既撇清了自己,又点明了是陆小梅不孝,还顺便内涵了一下婆家要花她的钱。
“你!”陆小梅气得脸都绿了,指着江晚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议论声更清晰了。
“这姑娘说得有道理啊,是她小姑子让她放手的。”
“就是,这陆家小妹也真是,毛毛躁躁的,净办坏事。”
“我看陆营长这媳妇是真变好了,知道心疼钱了,以前哪管这些啊。”
张翠霞在陆小梅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听着周围的风言风语,气得浑身发抖。
她一辈子在村里撒泼要强惯了,什么时候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指着江晚念破口大骂:“你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搅家精!我今天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但不是江晚念挨了打。
是江晚念抬手,稳稳地抓住了张翠霞再次挥来的巴掌。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再没有丝毫伪装,冷得像冰。
“妈,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江晚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我嫁给陆渊一年,你在家属院住了半年。这半年里,陆渊回过几次家?我们夫妻俩总共待在一起几天?你心里没数吗?”
“你儿子常年待在部队,十天半月不着家,我怀不上孩子,到底是谁的责任?”
“还是说,为了霸占我们的新房,为了让你小儿子结婚,你连自己大儿子的名声都不要了,非要往他头上扣一顶‘不行’的帽子才甘心?”
这话一出,全场死寂。
在这个年代,“男人不行”这四个字,是对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前途光明的军官,最恶毒的攻击。
比骂他祖宗十八代还严重!
张翠霞瞬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她可以骂江晚念不要脸,可以骂她败家,但她万万不敢毁了陆渊的前程。
陆渊可是她全部的指望,是她在村里炫耀的资本!
“我……我没有……你胡说!”她声音发虚,毫无底气。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江晚念甩开她的手,目光扫过周围震惊的军嫂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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