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那声“等着——”的尾音还在夜风里打旋儿,楚清歌怀里那只烫手山芋般的小肥鸟就抖得更厉害了,细碎的“啾啾”声活像筛糠。
“别怕别怕,”楚清歌赶紧安抚地顺了顺它炸开的羽毛,入手滚烫,“事儿是咱俩一块儿干的,要挨罚也一块儿扛。”话是这么说,她心里也直打鼓。张管事头顶那缕倔强的青烟,还有他摸到焦黑头皮时那副天塌地陷的表情,实在太过震撼。
果然,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杂役房的管事老李头就顶着张苦瓜脸找来了,手里捏着张墨迹淋漓的处罚单。
“清歌啊…”老李头叹气,把单子塞她手里,“张管事气疯了,昨晚差点把自己那点家底都砸了。喏,你自己看吧。”
楚清歌低头一瞧,眼皮直跳。
“杂役弟子楚清歌,纵鸟行窃,损毁灵谷仓禁制,更以邪异辣物诱捕灵禽,致使管事贵重假发焚毁,严重扰乱宗门秩序!罚:一、即刻起调离库房,发配‘百草园’丙字七号药田,专司看管;二、扣罚当月及下两月所有月例灵石及丹药供给;三、所饲喷火瘟鸡一只,暂由本人看管,若再生事端,连坐严惩!”
得,直接发配边疆了,还是自带干粮、倒贴钱的那种。怀里的小肥鸟似乎听懂了“瘟鸡”两个字,不满地“啾”了一声,小脑袋往她臂弯深处又拱了拱。
“丙字七号…”老李头咂咂嘴,满是同情,“那可是出了名的‘绝地’,多少年没人能盘活了。丫头,自求多福吧。哦对了,张管事还说了,让你今天日落前就去报到,晚一刻钟,再加罚一月!”
楚清歌捏着处罚单,深吸一口气,把怀里那点温热感往深处压了压。“知道了,李管事,多谢您跑一趟。”她脸上看不出多少沮丧,反而有种“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的光棍气,“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那‘绝地’到底有多绝。”
抱着她仅有的家当——那把温热的旧药锄,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那罐宝贝辣酱的小包袱,外加一只蔫头耷脑的小肥鸟,楚清歌踏上了前往百草园丙字七号药田的路。
越走越荒凉。百草园占地极广,甲字乙字药田灵气氤氲,灵植长得精神抖擞,负责的杂役弟子也个个面色红润。可一过了划分区域的界碑,踏入丙字区,气氛陡然一变。灵气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衰败气息,像陈年的稻草混着一点腐朽的根茎味儿。
丙字七号药田,孤零零地缩在整个园子的最西北角,背靠着一片乱石嶙峋、光秃秃的小山包。楚清歌站在田埂上,放眼望去,心都凉了半截。
龟裂!整片药田的地面,如同干旱了百年的河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深的能塞进拳头。土是那种毫无生气的灰黄色,又干又硬,踩上去硌脚。田里稀稀拉拉长着些东西,但没一株是精神的。枯黄、蔫巴、东倒西歪,叶片上布满虫啃鼠咬的破洞,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模样。靠近山脚的地方,甚至有几株直接烂在了地里,只剩一点黑乎乎的残骸,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霉味。别说灵植了,这地方连根像样的杂草都难找!
“啾…”小肥鸟从她怀里探出小脑袋,绿豆眼嫌弃地扫了一圈,又飞快地缩了回去,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晦气。
楚清歌认命地叹了口气,放下包袱和药锄。那旧锄头一挨着干硬的地面,锄柄上那股熟悉的温热感又隐隐传来,像是在给她打气,又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行吧,‘绝地’,”她挽起袖子,活动了下手腕,“从哪开始呢?先拔草?”
她目光扫过田里那些半死不活的“灵植”,最终落在一株靠近田埂、蔫得最彻底、叶片都卷成麻花状的植物上。它叶子是灰扑扑的绿,边缘焦枯,茎秆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断。楚清歌蹲下身,伸出手指,打算摸摸它干枯的叶片,看看还有没有救活的可能。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叶片边缘的刹那——
“别碰我!”
一个带着浓浓哭腔、尖细又委屈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里炸响!
楚清歌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谁?!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荒凉的药田除了她和怀里的小肥鸟,鬼影子都没一个。
“呜…你们这些坏蛋!又来欺负本草!走开!都走开!”那尖细的哭腔再次响起,充满了控诉和绝望,还伴随着一种类似叶子剧烈摩擦的“簌簌”声。
楚清歌的目光,缓缓地、难以置信地落回到眼前这株“蔫死”的植物上。它的叶片,正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幅度,飞快地颤抖着!那卷曲的叶缘,甚至努力地想把自己蜷缩得更紧!
“是…是你在说话?”楚清歌试探着,在心里问了一句,眼睛死死盯着那株草。
“呜哇——!”脑海里的哭声更大了,带着一种被戳穿的羞愤,“你…你听得见?你们这些坏人,换了多少茬了!每次来不是薅叶子就是拔根!前一个更是变态!呜呜呜…本草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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