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震醒的。
他挣扎着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感觉整个头盖骨都像是被韩琦灌进去的黄酒给泡发了,一抽一抽地疼。
“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他有气无力地哼唧着,声音嘶哑得像是隔壁王大爷家的破锣。
门外,传来苏福沉稳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声音:“先生,是韩相公府上派人来了,说有要事,请您即刻动身。”
“不去!”苏哲把脑袋往被子里一缩,闷声闷气地喊道,“告诉他们,我得了绝症,名叫‘上班恐惧症’,一出门就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神仙难救。让他们改天……不,永远别来了!”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韩琦那张笑得像老狐狸的脸,手里还拿着一份厚厚的“需求文档”,上面用血红的大字写着“目标:降低全军死亡率”。
悔,就是非常后悔。
他就不该去吃那顿饭,更不该手贱去翻那什么狗屁伤亡报告。
苏福在门外轻咳一声:“先生,来人说了,韩相公知道您昨夜饮酒过量,特意备了醒酒汤在车上。还说……今日之事,关乎万千将士性命,亦关乎您昨日允诺的‘高额酬劳’,一刻也耽搁不得。”
“酬劳”两个字,像是一剂强效肾上腺素,精准地扎进了苏哲的大脑皮层。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宿醉的头痛仿佛都减轻了三分。
“他威胁我?”苏哲瞪着眼睛,随即又颓然地垮下肩膀,“好吧,他成功了。金钱的枷锁,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难以挣脱。”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在苏福和小春、小夏两个丫鬟的伺候下,生无可恋地洗漱更衣。
整个过程,他的表情都像是即将被送上流水线的猪,充满了对命运的无声抗议。
“苏福啊,”苏哲一边漱口,一边含糊不清地嘱咐道,“记下来,回头跟韩相公报账,今天的出诊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一项都不能少。他那宰相府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先生放心,都记着呢。”苏福忍着笑,一丝不苟地应下。
韩琦的马车就停在苏府门外,低调,但宽敞。
苏哲一上车,就毫不客气地瘫在了软垫上,端起那碗据说加了名贵药材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味道一般,不如我的肥宅快乐水。老韩这品味,有待提高啊。”
韩琦今日并未亲自前来,只有一个精干的亲随陪同。
见苏哲这副德行,亲随眼角抽了抽,却牢记着相爷的嘱咐,只恭敬地说道:“苏先生,相爷已在京郊大营等候。”
“京郊大营?”苏哲挑了挑眉,“直接就来硬的?连个岗前培训都没有,直接就让我这个顾问视察一线了?”
马车辘辘,驶出繁华的汴京城,一路向西。
道路渐渐颠簸起来,苏哲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跳一支凌乱的摇摆舞。
他掀开车帘,外面已是尘土飞扬,远处能望见连绵的营寨和高高飘扬的“宋”字大旗。
这就是大宋的京营,号称“天子亲军”的禁军驻地。
从编制上看,这是帝国的核心武力,兵士的待遇和装备都远非地方厢军可比。
可苏哲心里清楚,这支军队在历史上名声可不怎么好,承平已久,组织臃肿,战斗力常常被人诟病。
韩琦这种锐意改革的重臣,拿这里开刀,倒是意料之中。
马车还未靠近大营正门,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就顺着风,霸道地钻进了车厢。
那是一种混合了汗臭、血腥、草药、粪便以及某种腐败物的味道,仿佛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垃圾场,正持续不断地散发着它的“芬芳”。
苏哲的鼻子猛地一皱。
作为一名有重度洁癖的现代外科医生,这种气味对他来说,不亚于一场生化袭击。
他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刚喝下去的醒酒汤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营门处,兵士甲胄鲜明,口令森严,看上去颇有章法。
但越往里走,味道就越发浓郁,无孔不入。
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地,随处可见丢弃的杂物和污渍。
操练场上,士兵们的呐喊声倒是中气十足,可苏哲的目光,却已经完全被那片独立的、被简陋栅栏围起来的区域所吸引。
那里,就是伤兵营。
人间炼狱。
韩琦正站在伤兵营的入口处,一身便服,神情凝重。
见到苏哲被架过来的惨白模样,他非但没有意外,反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苏先生,看来你已经初步体验到了。”
当他踏入伤兵营的瞬间,全世界的嘈杂似乎都消失了。
他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到了极致。
如果说外面的气味是生化攻击,那里面,就是地狱景象的现实投影。
几十个简陋的营帐胡乱搭建着,地上铺着潮湿发霉的稻草,伤兵们就那么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
呻吟声、哭喊声、因为高热而发出的胡话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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