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抬脚走向张宅的侧门。侧门依旧虚掩着,像是特意为他留的。老道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踩在阴影与月光的交界处,道袍下摆扫过地面,连灰尘都没扬起半分。他推开门时,霍恒清晰地看到,侧门后的妖气像遇到克星似的,往后缩了缩,化作淡淡的黑雾。
“好强的纯阳之力!”霍恒心里暗叹,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有这样的道长出手,那画皮鬼定然无所遁形。
他按照老道的吩咐,退到老槐树后,探出半个脑袋盯着张宅的侧门。怀里的护心符硌着胸口,清心玉的温度渐渐平稳,周围的风似乎都柔和了些。他甚至开始想象待会儿的场景:老道手持桃木剑,刺破恶鬼的人皮,金光乍现,恶鬼惨叫着消散,张生清醒过来,对着他和道长连连道谢……
可这美好的想象,在他站定还不到一刻钟时,就被一声刺耳的脆响击碎了。
“哐当——!”
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从张宅的书房方向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紧接着,是正一道人短促而痛苦的痛呼:“呃——!”
声音戛然而止,快得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霍恒的心脏猛地一沉,刚才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出怀里的护心符,指尖的仙力催动,“噌”地一下点燃了符纸。符纸燃烧的速度极快,没有黑烟,只有金色的火焰,发出“滋滋”的轻响,化作一道纤细却凝练的金光,像箭似的射进张宅的侧门,消失在庭院深处。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侧门,期待着听到老道的喝声,或是恶鬼的惨叫。可院内一片死寂,连风穿过树叶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就在他以为金光失效时,张宅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不是女子柔媚的假笑,是恶鬼本相的狞笑,刺耳得像指甲刮过铁器:“哈哈哈!又来一个送死的!这老道的精血倒是醇厚,比那书生的甜多了,正好补补身子!”
霍恒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精血?补身子?
难道……道长已经……
他不敢再想下去,指尖的红光不受控制地泛起,几乎要冲破隐藏术。可就在他要冲进去的瞬间,张宅的正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月光顺着门缝照进去,勾勒出两道身影。前面是穿着绿裙的女子,依旧是那副“眉如远山、目若秋水”的绝色模样,步态轻盈地扶着身后的人——是张生。他双目紧闭,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嘴唇毫无血色,头歪在女子肩上,显然是昏迷了过去。
女子扶着张生,缓缓走出院门,目光扫过老槐树后的霍恒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温柔得像在看自家晚辈。可霍恒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杀意,像冰棱划过水面,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小弟弟,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她开口,声音依旧柔媚,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冷,“你家大人该找你了,快回去吧,夜里不安全。”
霍恒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袖口。绿裙的袖口上,沾着几点暗红色的血迹,不是新鲜的鲜红,是凝固后的暗沉,与正一道人青色道袍的颜色形成了刺目的对比——那是道长的血!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尖的红光几乎要凝成剑形。可清心玉突然剧烈发烫,传来尖锐的警示,云仙人的话在脑海里炸开:“敌强我弱,不可硬拼!”
就在他强行压制怒火时,女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另一只手,手里竟拿着一柄小小的拂尘。拂尘是白色的,毛质柔软,柄是桃木的,正是霍恒今天早上在张宅外徘徊时,故意放在院墙上的——那是他从霍府带出来的旧物,本想试试能不能引恶鬼出来,没想到竟被她轻易拿到了。
“小弟弟,这个是你的吧?”女子晃了晃手里的拂尘,笑容里多了几分戏谑,“藏在墙头想引我出来?可惜啊,就这小小的拂尘,可难不倒我哦。”
她轻轻一甩拂尘,白色的毛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淡淡的妖气:“到手的鸭子,岂能让它飞了不成?哈哈哈……”
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带着胜利者的嘲讽。她扶着昏迷的张生,转身就要回宅,临进门时,还回头对着霍恒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得像在告别:“回去吧,回去吧。下次可别再这么调皮了。”
院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咔嗒”一声门闩落下,彻底隔绝了院内的诡异与血腥。
霍恒僵在老槐树下,指尖的红光一点点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冰凉。他看着紧闭的院门,看着女子袖口那抹刺眼的血迹,听着脑海里回荡的恶鬼狞笑,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凡间的妖邪,比仙山的云雾凶险得多;而所谓的“援手”,也可能在瞬间变成“牺牲”。
月光依旧清冷,槐树叶在风里轻轻晃动,却再也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霍恒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散开——这一次,他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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